杠杆这个东西,表面上看是数学问题,实际上放大的又是一个信用问题,但是本质上是一种对赌,赌的就是在多长的时间内能够Hold住多大的局面:Hold的住,繁荣昌盛;Hold不住,满盘皆输。
当然,加杠杆的时候是没有人会想到输字的,想到输就没有人会加杠杆了,正如炒股的从不会想到输,只想着赢,因为万一毕竟是万一,有多少人会为万一而活着呢?
但是,加杠杆的后果又如何会是万一呢?从时间上看,加杠杆都是死路一条,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倒是到处是陷阱。
大家都知道的PPP就是如此。
一般的PPP项目,政府出10%的资金,企业出20%的资金,也就是吸收社会资本,30%构成资本金,表面上看就是加了两倍的杠杆,其余的70%从何而来呢?猜都不用猜,银行啊!所以,最终政府实际是用10%的财政资金撬动了所谓90%的社会资金,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实际上是政府和企业合谋从银行套取资金的行为,通俗点讲,空手套白狼,杠杆率是9倍。
在中国,中央政府、地方政府、银行、财政、企业构成了一种理不清剪还乱的格局:企业当然逐利,地方政府要名,银行要KPI,财政要的是收入,而中央政府是既当爹又当妈,这也是人们把央行叫央妈,把财政叫爸爸的原因。在中央政府层面,金融和财政实际上还真是一家,只不过是分工不同,根本利益是一样的,这一点和地方政府的诉求绝对不一样,而正是这种差异,导致“积极财政不积极,稳健货币不稳健”的结果。
徐忠的文章只是点破窗户纸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点破这层纸呢?
就是因为去杠杆到了伤筋动骨、刺刀见红的时候,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央行说到底不想再替人背锅。
我们看看数字,中国的M2是174万亿,GDP不过是80万亿左右,全社会的平均负债率是247%,企业大概是167%,居民个人家庭是110%,社会平均为什么会高出企业和个人那么多?又是谁把这个平均数抬高了呢?答案就是地方政府!地方债究竟欠了多少,谁也说不清,中央政府用长债换短债的方式化解了上一轮危机,但是谁想到借助PPP,地方的透支行为变本加厉,不到两年就把PPP玩成了残花败柳,而一旦真的烂尾,谁买单呢?银行!银行是谁的?中央政府的!理论上讲,央行是货币控制的总阀门,但是至少周小川在任期间都做不到独立,用他的话来讲,经济好的时候要求金融支持发展,经济不好的时候又要求金融支持化解危机,因此,央行每时每刻都在扮演输血的角色,放水的角色,区别是漫灌还是滴灌而已。央行的责任一是负责宏观谨慎,二是货币政策把控,相比之下,财政好像没有那么明显的刚性要求,央行负责投,财政负责收,2018年上半年经济如此内忧外患,但是财政收入依然过了10万亿,同比增收居然达到15%,难免被人抨击减税减出新高。而在赤字安排上,2018年才2.6%,比2017年还少了0.4%,赤字不扩张又哪来投入,不投入杠杆又如何下来?央行的委屈就在于,即便如此不情愿,在美联储加息的背景下,央行不但不跟随而且还要降准,尽管特别要求降准专项用于债转股,这不是割银行的肉又是什么呢?能够债转股的而不愿债转股的无一例外都是国企,背后的真正主人就是地方政府,民营企业就是想债转股都摸不到庙门。
去杠杆只有两种方式,一是清算,清零;二是转移,甩锅,一定要有第三条路,就是注资,做大分母,这样在分子不变的情况下,杠杆率才会降下来,否则别无他法,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神仙也没这个本事。
央行和财政部没什么可怼的,打的都是中央的算盘,一致针对的其实都是地方政府,确切讲地方债,或者讲地方政府的经济发展模式也的确到改弦更张的时候了,寅吃卯粮终非长久之计。注资不可能,减税有空间,积极财政积极了,稳健货币才可能稳健。
过去,银行或者金融就有“二财政”的说法,不过,那是改革开放之初的事情,央行独立争论了40年基本上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改革这种事其实不进则退,现在的所谓争议无非只是现实的反映,谁也不是谁的白手套,谁也不是谁的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