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前面的解释，大部分原始贷款人几乎没有兴趣持有股票。法律和投资限制这些人不可以长时间持有。美国的《银行持股公司法》(BankHoldingCompanyAct)和《沃尔克规则》(FolckerRule)以及其他银行业务管理的法规(例如《巴塞尔I》)，都对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持仓有所限制。
银行和共同基金如此，接受产格监管的保险公司，尤其是贷款抵押凭证基金(CollareralizedLoanObligation,简称CLO)也是如此。由于贷款抵押凭证基金和其他非银行金融机构的贷款人不把股权当成债务抵押物，经理人不赋予这些股票任何价值。
这是耐心的秃驚投资者一次绝好的套利机会。他们可以等在树枝上，那些被迫的卖方则忙不迭地在二级市场倾销他们的贷款。随着情绪失控，卖方可能对基础业务基本面似乎毫不关心，债券变得越来越便宜。最终，清道夫一头扎下来，用铮利无比的喙放肆地撕咬鲜血淋漓的企业。
2008年8月初，涉及的各方开始就重组计划展开谈判。在奥普科公司高等级贷款人委员会，我是一名活跃而有影响力的一员。一方面，原始贷款人真的不想参与这些谈判中，我因此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他们还拥有足够的声音来延缓这个过程，他们明确声明，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他们都更喜欢收到新债，就算这意味着收回的比例更低，或者其至就算公司有存活下来的机会也无所谓。
博彩资产的投机购买者(算是另一种类型的清道夫)很快就想掌控局势。一个投标人报价热带博彩大西洋城公司大约7亿美元。这似乎是一个比较高的价格了，但买方并没有融资能力。初始高级别贷款人并没有以投标人不合格直接回绝，还与买家进行谈判，甚至主动提出为这次并购融资。
这种显而易见的补贴还是未能阻止报价人打退堂鼓。或许想把价格压得再低一点，也可能一直没有筹足资金。在我们常规的委员会电话会议上,我直言不讳反对这个计划。要把如此重要的资产出售给一个不合格的买家，荒唐至极。经过很多唇枪舌剑后，我说服大多数举足轻重的贷款人，他们最终认同了我的观点。
下一步，委员会将为热带博彩公司制定一份合理的未来资本结构。在每周例行电话会议上,几位原始贷款人认为,完成破产重组后，我们应该以融资退出的方式拿回大部分债权。委员会的财务顾问也拿出了一份方案，提出给我们贷款人团体数亿美元的退出贷款，外加新重组公司的大部分股票。
这个计划取悦了原始贷款人，但它明显增大新生的热带博影公司再次陷入破产窘境的可能性，或许也就是在这次花费巨大的破产中脱胎换骨后几年之内。这样的情况我已经目睹过多次。当一家重组企业没有尽可能多地削减债务，并从根本上彻底解决问题，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快在法庭上破产了结。
在后面的电话会议上，我询问金融顾问:“一份增加如此多新债务的计划，是否增加了公司破产的风险”。我进一步解释说，破产法院可能以不可行为由拒绝批准热带博彩公司的计划。因为，该计划潜在地把公司推上一条未来重组的道路。
当我这样表述时，甚至连财务顾问都同意，认为我们必须削减大部分债务。一听到这个消息，剩下的原始贷款人都抛空了他们手里的头寸，把二级市场上的债券价格打到了20美分的低点。
接下来的几轮电话会议，紧张气氛显而易见。留下来的少数几个原始贷款人很担心这种大规模的亏损对他们今年的年度利润造成影响。我们身边的金融市场也正在崩溃:3个月以来,雷曼兄弟申请破产，美林以被逼婚的方式同意与美国银行合并，联邦储蓄保险公司购买了华盛顿共同基金(史上最大的银行破产案)，而美国政府救助了美国国际集团、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公司。
在此期间的一次电话会议上，这种紧张气氛差点就被引燥。我们的代理律师宣布，卡尔.伊坎已经购买了很高比例的奥普科公司贷款，现在正要求加入我们的队伍。我由衷地感到高兴。至少有个想法跟我相近的人加入进来，我们可以一起让这个公司脱离苦海了!
我的反应不具有代表性。其他原始贷款人被吓呆了。“让我们同意伊坎进来?连门儿都没有!”一人说，“你们有谁知道，他一旦加入进来会做出什么事来吗?”
在过去的很多交易中，我都观察过伊坎的团队。我完全知道他要做什么事，寻求一个从重组程序中快速走出来的办法。这对解决律师和其他顾问的小时费账单问题真的很有好处。他也寻求一个尽可能削减债务的计划，给新生的热带博彩公司一个更大的生机。
对于我来说，说服其他贷款人火速让伊坎的公司加入进来，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几周后，我们的律师终干对持反对意见的人解释，伊坎的头寸规模已经赋予了他获得委员会的一个位置，排除他是没有道理的。伊坎提名了他的心腹密友文森特.因特列里。这个人在下一次的电话会议上就加入进来了。
几天后，我们的团队在律师办公室与热带博彩公司的管理团队一起开会，要推敲出最终的重组方案细节。因特列里的样子总是让人感觉到敬畏，在看过他在特拉华的破产法院讲台上，为漫威公司案作证之后，我就认为他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一流的谈判者。我很高兴他来到这里，因为他作为秃鹫同行，很可能在大多数的问题上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这是件好事情，因为因特列里也几乎唬住了房间里的所有人。事实上，那似乎就是他的目的，因为他用低沉、刺耳的烟嗓子不停地骂人，有效地威吓大家同意他的意见。最初，我还不完全确定他的这种攻击性做法是不是一种谈判技巧，但我最终得出结论，确实就是这样。电话会议或者任何会议的进程中，每讲几句话，他就会对那些不跟他十条战线的人又是诅咒、又是人身攻击。
委员会大部分成员来自于华尔街白鞋公司的律师，都没有应付这种局面的经验，而且过度恐惧也使他们1无法作出回应。我这次带来的首席律师大卫.勒维也是这些事务所培养的年轻律师。当他稍后成为因特列里激烈言论所指的目标的时候，他也同样只会默不作声。
总的来说，这种行为不是我的风格。但我也有足够丰富的经验，把它当成一种逗乐面不是恐吓。跟我预想的一样，因特列里和我几乎完全步调一致。委员会成员几乎已经同意计划的最初纲要，但我们仍然还需要嵌人几颗钉子。这些内容包括高管薪酬、专业人士的费用、针对威廉.杨的诉讼，付给朗科公司债权人的资金、付给无担保债权人的部分(如果有的话)以及如何处置大西洋城的资产。
我有信心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些问题，但我错了。剩下的原始债权人和拿小时费的专业人士似乎对每一个问题都纠缠半天。出于一些无法言明的理由，有些贷款人想給无担保债权人一笔很大的回报。我们站在第一层级的人，都无法获得每1美元对应100美分的收益。因特列里的战术粗暴，帮助我们回到了正轨。我坚决主张不给无担保债权人任何东西,因特列里同意了。我们两人横扫了整个团队，我们进入到下一个议题上。
我们同意，在对比尔.杨发起的证据充分的联合诉讼中，让原来的债权人参与我们(团队选举我参与联合委员会)。我们同意，不匆忙通过那份很过分的高管薪酬要求，最终停止与不合格的大西洋城资产投标人的荒唐谈判;只把拉斯维加斯的土地和赌场给朗科公司的债权人，毕竟他们拥有第一优先留置权。
我们在朗科公司上的收获颇丰。但对于朗科公司的债权人来说，一切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杨早已给拉斯维加斯赌场超额支付了一大笔资金。朗科公司资产担保的债务超过4亿美元，债权人获得了每年息税折旧及摊销前利润现金流不足2500万美元、总负债1息税折旧及摊销前利润超过16倍的企业控制权。
甚至在每1美元对应40美分的情况下，朗科公司的贷款似乎还是太贵了，尤其对处于白热化竞争地带的一家赌场来说。我们奥普科公司贷款人团体拥有热带博彩公司的招牌，不打算廉价地许可给新的朗科公司持有者。我们在法庭上尽力争取，最终裁定一份许可协议。
转向了大西洋城的资产，我们提出了一份计划，希望彻底解决了所有负债、托管权和不确定的事情。按照这个计划，我们财团的一些基金能以信用担保方式投标，在破产法院举办的拍卖中购得大西洋城赌场的所有权。理论上说，我们的基金拥有足够的主张权力，能全部以100美分对应1美元的比例竞标。因而，这个程序应该很简单，但律师、顾向以及代理银行都不这样认为。我们又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协议草案、指令草案、策略讨论、指令修订草案以及修改协议，而这些工作足以让任何没当过律师的人晕倒。整个过程帮助我们对所有的问题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委员会的代理律师组织了一次电话会议，讨论信用担保投标程序的具体细节。会议前，我要求大卫.勒维建议提交尽可能低的投标价格。非常可能的一种情况是，不会有别的竞标人跳出来购买这家公司。以极低的价格赢得这份资产的控制权后，我们的财团就可以把转让税和其他交易费用最小化。
当可怜的勒维提到这个计划时，因特列里把全部的狂风暴雨都砸向了他，咆哮道:“刚才是哪个狗娘养的这样说?谁说我们要以低价竞标?”勒维简直目瞪口呆，根本无言以对。我不紧不慢地解释，告诉他为什么虚报低价有可能的理由。一且因特列里意识到这个想法来自于一位想法相似的投资人，而不是一个被洗白了的原始贷款人，或者委员会的律师,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并最终认可了我的观点。但是，伤害已经造成，这个团队里的勒维以后讲话都战战兢兢的。
最后，大西洋城信用担保投标拍卖如期举行，我们财团指定的基金获胜。表5.3比较了热带博彩公司重组前和重组后几个季度的资本结构。请留意，企业重组后，总的净债务从超过34亿美元下降到负数(资产负债表上的现金超过了债务)。在结构调整后，信贷数据也改善了，从总负债1息税折旧及摊销前利润的35倍变为更合理的3.62倍。
公司重组完成几个月后，我们终于把大西洋城分部与热带博彩运营公司的其他部分一起整体打包。2010年3月，整个公司重新恢复上市。重组后的公司如此快捷地再次发行新股，完全得益于来自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破产豁免规定，不用走首次公开发行股票那些正常程序。像热带博彩公司这样艰难的破产案，这个豁免规定是一个重要的工具，适用于在重组期间仍满足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常的报表报送要求的前上市企业。
在赢得大西洋赌场的信用担保投标拍卖后，我们就已经着手制订计划，把热带博彩公司新发行的所有普通股票分给破产申请前奥普科公司的债权人。所涉及的事情没有一件那么简单。为批准重组的具体细节、对计划进行投票表决、专业人员费用的金额.拟议中的税务结构、甚至诉讼委托协议中的用词，大家开了无数次的电话会议、谈判会议。经过法庭上的唇枪舌剑，我们终于搞定了这些事情。
对于我来说，热带博彩公司的故事并非陈词滥调，其真正的中心意义就是好事多磨。这个案子复杂得令人恐怖，我在分析和谈判上花费大量时间，也获得了很丰厚的利润。
一个成功的秃鹫投资者不会介意杂乱的环境，他们慢慢地处理好每一件事，小心翼翼地达成目标。心平气和的秃驚投资者得到的，可能会比一些情绪化而且犹豫不决的狮子更多。注意，一定要时刻提防着鬣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