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是理念与方法,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段著名的禅语,是我国古代禅宗对参禅悟道三阶段的经典概括。到了清代,大学者和诗人王国维,又以古代三位诗人的三首词作的集句,来表达对人生、学问、事业认识追求的三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为第一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第二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第三境界。
无论禅宗论禅道还是王国维论学问,都指出了人类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和实践,需要经过三个不同的阶段或过程,才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对证券市场的认识及投资实践也是这样的。其中,第一个阶段是现象性认识,与盲人摸象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自己看到什么就认为是什么,今天指数大涨了,就以为上升趋势确定无疑了,明天指数大跌了,就认为趋势要反转了,今天见到自己的账户有浮盈了,就认为自己判断对了、能赚钱了,明天见到自己的账户出现了浮亏,就认为自己判断错了当这种情况经历多了之后,投资者就不再那么简单地看待市场和投资了,知道市场和投资是复杂的,眼睛直接看到的不一定是准确可靠的,于是,开始学习、思考,探索市场更深层的规律,以期找到更稳定可靠的投资方法。这种不断探索和尝试各种不同投资方法的过程,是对市场和投资认识的第二个阶段,所有的投资理论和方法都是在这个阶段产生的,本书前面所有的内容都是对这个阶段认识成果的总结,而且涵盖了从近代到当代一百多年的历史。
但到此还远远不够,因为所有的投资方法还都是通过形式逻辑获得的,都存在自身不可克服的内在缺陷,这是一个非常深奥又尖锐的科学和现实问题,20世纪30年代奥地利数学界哥德尔提出的科学不完备性定理,就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不完备性定理虽然理论形式比较深奥,但也可以大致用通俗的语言来这么表达:任何理论、任何科学、任何方法、任何事物,都存在自身不可克服的缺陷或者不能证明真假的命题观点。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虽然是直接从数学入手研究的,也是用数学语言表达的,但却是所有科学都存在的困境,从哲学上看,也就是人类思维和知识的困境,尤其表明形式逻辑不能解决认识中的所有问题或矛盾,而现有的认识和科学知识体系,主要就是依靠形式逻辑建立起来的。
这种认识的局限性、不完备性,其实中国古人早就认识到了,只是没有形成哥德尔那样的理论模式,而是用各种通俗的形象加以表达,比如,人不能自己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人不能自己扛起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等等。所以,在证券投资上,要想真正获得投资的成功,必须从投资方法阶段进入到投资之道阶段,也就是第三个阶段。在这个阶段,对各种不同方法已不是单纯地理解和使用,而是加以融会贯通、兼容并蓄,以整体、系统、发展的视野来看待市场及所有投资方法,也就是以辩证法或辩证逻辑作为最根本的方法,来统摄其他所有方法,也就是必须站在庐山之上(比如飞机上或比庐山更高的山上)看庐山,站在自身之外看自己,这是科学摆脱不完备性困境的必然之路,也是人类及其思维具有自我超越性的伟大之处。
在投资之道阶段,重要的已经不是投资方法,而是投资理念和个人修为,具体方法仅仅是投资的工具,它为投资理念服务,并在投资理念的指导下使用,因此,也就需要因时因地而异,并没有始终不变、永远正确的方法。这一点中国人应该不难理解,在中国源远流长的武术传统中,各种武侠小说、电影都会讲到武术之道和武术之器的关系,证券投资中的理念与方法的关系与此完全是一样的。武术大师都是道、器双修且以道统器的,投资大师也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在方法上、在器具上,大家用的都是相同的东西,却只有少数人成为大师而多数人难以成功的主要原因,大师在道或理念的规范下,对方法、器具有更深刻、更准确的理解,然后又能做到更恰当的运用。
虽然投资之道更为根本,但它又不能越过投资方法阶段而直接到达,必须经过投资方法阶段的不断探索、学习,然后再反复积淀、融合、参悟,最后才可能进入投资之道阶段。这正是投资成功的艰难所在,许多人在达到投资方法阶段后,就无法进一步再迈向投资之道阶段了,江恩、杰西·利维摩尔《股票作手回忆录》中的现实主人公)就是典型代表。另有不少人则只能坐而论道,谈投资理论或方法一套一套的,但基本属于纸上谈兵,许多所谓的专家、大学投资教授,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其实,后一类人所理解的投资理论还不是真正的道,至少不是活的道,而是死的、僵硬的道。
投资成功的整个过程,就是从现象到本质、从简单到复杂、由浅入深,再从本质到现象、化繁为简、深入浅出的认识循环,也是认识与实践不断循环的过程。将以上内容归总起来,那就是投资理念与方法、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如果能到达这种结合,那么,投资成功就是必然的了,如索罗斯、巴菲特、林奇,因此,可以将他们的成功称为必然性成功、真正的成功。如果不能实现上述结合的话,虽然谁都有可能获得短暂的、偶尔的成功,但这属于博彩性、撞大运式的成功,这样的成功是无法持续稳定的,不是真正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