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
市场原教旨主义者力推成功的一个项目就是金融市场的全球化。如果金融资本可以自由流动,任何国家都很难对之征税,或进行监管,因为它可以转移到其他地方。这使金融资本居于特权地位。政府给予更多关注的,通常是国际资本,而不是国民的热望。这正是金融市场的全球化为何如此切合市场原教旨主义者的意图。这一
过程始于1973年石油危机后的石油美元循环流动,于美国里根和英国撒切尔执政时代得以加速。
全球化并没有带来市场原教旨主义信条所期望的自由市场应提供的公平竞争局面。国际金融体系由一群代表发达国家的金融当局所控制。它们之间形成了华盛顿共识。他们寻求对单个国家实施严格的市场纪律约束(marketdiscipline),但是在金融体系自身出现危险时,它们却想改变规则。该体系如何运作,美国有更大的话语权(美国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后建立起来的国际机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中享有否决权),所以美国的立场比其他国家“更公正”,美元也成为全球中央银行接受的主要国际储备货币,因此,美国能够追求反周期的政策,而发展中国家,以及在其他较弱小的发达国家却只能选择量入为出的生活方式。在中心掌握金融资产比在外围更为安全。当资本流动的障碍得以解除,全球储蓄涌向中心,并从那里向各处分流。美国在里根时代制造了经年的经常项目赤字,这看似巧合其实根本不令人吃惊。经常项目赤字从那时起持续扩大,于2006年第三季度高达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6.6%。美国的消费者成为世界经济的发动机。
自由化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金融业(银行和市场)是受到严格监管的。战后那些年,监管逐渐放松,最初是缓慢的,后来不断加速,到20世纪80年代达到高潮。由于金融市场并不会趋向均衡,其自由化进程就会时不时发生危机。大多数危机发生在欠发达国家,因为它们的发展程度不够高,但是一些危机使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受到威胁,最著名的是20世纪80年代的国际银行业危机和1997〜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在这些倩况下,发达国家的金融监管当局都愿意修改规则以挽救这一体系,但是却要求欠发达国家仍旧遵循市场原则,执行市场纪律。
这种不对称性,加上促使发达国家信贷扩张的不对称激励,把外围世界的储蓄吸纳到中心来,使美国维持了长期的经常项目赤字。从里根时代开始,美国还制造了巨额的财政赤字。自相矛盾的是,财政赤字支持了经常项目赤字,原因是盈余国家把它们猛增的外汇储备投资到美国的政府和机构债券中。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资本是从欠发达国家流入美国,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和财政赤字都成为信贷扩张的主要源头。另一个主要源头是新金融工具的推出以及银行和一些其他用户,特别是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越来越多地使用杠杆。信贷扩张的另一个来源是日本,在房地产泡沫破裂后,日本把利率几乎降到零,并无限期地保持在这个水平。这促成了所谓的“套利交易”(carrytrade)的发展,外国机构借入日元,日本民众把他们的储蓄投资到收益更高的货币,而这些交易通常是以小搏大的杠杆交易。
由于愿意贷款的和愿意借钱的都各得其所,这种失衡状况可能会长期存在。美国与中国和其他亚洲出口经济体形成了共生关系:前者喜欢多消费,少生产,后者喜欢多生产,少消费。美国积累了对外负债,中国和其他国家积累了外汇储备。美国的储蓄率低,而其他国家和地区储蓄率比较高。银行与其客户(尤其是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之间也有类似的共生关系,在抵押贷款商和借款人之间亦是如此。
当美国房地产泡沫产生,以及基于错误范式的金融工具推出后,这种状况就变得不可持续了。合成金融工具、风险计量和自营交易模型所建立的理论基础在于•.市场能趋向均衡,而背离只是随机现象。开展创新的出发点是过去所积累的经验,能容忍背离现象和新趋势的出现,但是,他们没能认识到他们自身行为所造成的影响。家庭开支越来越依赖于其住房价格髙达两位数的上涨。储蓄率降到零以下,各家各户都去利用自家房价上涨的时机申请房屋净值贷款,盛况空前。2006年,通过房屋净值贷款获得的资金高达近1万亿美元。在高峰时,这一比例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8%,比经常项目赤字所占的比值还高。当房价不再上涨,这些趋势慢慢减速,最后出现逆转。美国家庭才发现它们贷款过多,负债过重,最终导致消费收缩。这次下跌遵循了典型的暴涨一暴跌模式,不止如此,它还导致了美元的失宠,新型创新的种种做法也促成了金融体系中的滥行过度。这就是房地产泡沫与超级泡沫之间的关系。
为了正确理解当前的形势,很重要的一点是要了解本次危机与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金融发展史上阶段性发生的其他危机之间的差异。以前的危机都是成功的测试,既强化了长期超级泡沫中的主流趋势,也强化了主要错误观念。目前的危机所起的作用不一样,它不仅是房地产泡沫,也是长期超级泡沫的拐点,或称临界点。那些坚称次贷危机是孤立现象的人们对形势缺乏正确的判断。其实,次贷危机不过是超级泡沫破灭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