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8月11日,星期日。快到十点钟的时候,所罗门兄弟公司在曼哈顿的总部,接到了来自美国财政部的宣告世界末日的电话:几分钟后,财政部将会宣布,禁止公司投标美国国债,无论是自营还是客户的账户。翻译成英语:所罗门死定了。
在此之前,这家华尔街最大的投行之一,债券业的老大,正深陷非法投标联邦债券所引发的危机之中。一旦被禁止投标国债,公司会丧失信用并立即破产。而巴菲特有史以来最大的投资,曾经看上去合算无比并很快可以拿钱走人的7亿美元所罗门兄弟公司可转换优先股 -- 或者说伯克希尔总资产的三分之一,也很可能会血本无归。
祸不单行,下午2:30公司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而闻到腥味的记者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更糟糕的是,新闻发布会后,从东京股市开始,全球金融市场将陆续开市。到那时,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所罗门兄弟公司,将成为历史。
知道消息时,巴菲特正在所罗门开会。他立即打给财政部,打算要求暂缓公布消息。然而,电话占线。
虽然电话公司帮忙切断了通话,但为时已晚。最终在一片混乱中找到财政部发言人的时候,消息已经向全世界公布了。
现在,留给巴菲特的时间,只有4小时30分钟。在一间狭小的会议室里,巴菲特和挤成一团的所罗门董事会快速讨论了可能的方案:说服财政部改变主意;撒谎;破产。第一个看来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于是他们开始疯狂地打电话找人,巴菲特甚至和格林斯潘通了话,但这些人要么玩失踪,要么表示爱莫能助,或者认定所罗门罪有应得。
希望,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
混乱中,财政部发言人设法找到了正在观看赛马的度假中的财政部长尼古拉斯•布拉迪。
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通话。巴菲特用沙哑却充满感情和张力的声音告诉布拉迪,所罗门这种体量的公司破产的多米诺效应,将会造成全球性金融灾难。
布拉迪显然不为所动,觉得这一切都是危言耸听,而且事情已经宣布,覆水难收。但毕竟认识多年,他的态度友好且富同情心,答应打电话给一些人,并随时告诉巴菲特有无进展。
于是,在这个漫长的夏天中午,在所罗门一间狭小的会议室里,巴菲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面前那部设置成不响铃而是闪烁黯淡绿光的电话,默默等待财政部长的来电。
每次通话,巴菲特都竭尽所能使布拉迪意识到,他们正在一辆失控的火车上,而下一站则是万丈悬崖。某个时刻,巴菲特的痛苦和无力最后变成一句话:“尼克,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痛苦没有打动布拉迪,但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找到,包括纽约联储局的杰拉尔德•科里甘 -- 正是他盯上了所罗门,而现在他正认真考虑巴菲特所描述的后果。时间所剩无几,他们决定开个闭门会议,而巴菲特则被赶回了董事会议室,和其他董事呆在一起。
然后,在2:30,财政部的一个名叫杰罗姆•鲍威尔的助理打给巴菲特,读了财政部打算发布的一份声明。跟前一个声明不同的是,所罗门的自营账户将不会被禁止。
“这样足够吗?” 鲍威尔问。
“我想这样足够了。“巴菲特回答。
然后,董事会以闪电般的速度选举巴菲特为临时董事会主席。
2:45,巴菲特走进新闻发布会。
“我是沃伦•巴菲特,今天下午刚被选为临时董事会主席。“
几分钟后,他大声朗读了财政部刚刚发布的声明。人群后方传来模糊的欢呼声,和带走消息的急促脚步声。所罗门得救了。
杰罗姆•鲍威尔现在是美联储主席。
在漫长的投资生涯中,巴菲特再也没有遇到过如此生死攸关的情形。这次危机是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每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开场的影片剪辑中,都会包含巴菲特1991年9月4日那四个多小时所罗门丑闻国会听证的片段:
"Lose money for the firm and I will be understanding, lose a shred of reputation for the firm and I will be ruth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