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一切都对银行体系造成了巨大压力。如果银行的自有资本因非预期损失而受到侵蚀,银行就必须补充资本增强资产负债表的实力。银行很难评估自身的风险暴露到底有多大,评估交易对手的风险暴露更是难上加难。在这种情况下,银行之间彼此不愿意向对方贷款,而是争相储存流动性以备不测。起初,中央银行发现向银行体系注入流动性很困难,商业银行都在努力避免使用中央银行提供的流动性,因为那会给人一种负面的信号。商业银行之间彼此也不愿意交易。但最终这个问题还是得到了解决。不管怎么说,如果中央银行只会做一件事的话,那就是向市场提供流动性。在中央银行中,只有英格兰银行在试图救助因扩张过度而陷入困境的北岩银行时遭遇了挫折,原因是英格兰银行的救助引发了银行挤提。最终,英国当局对北岩银行实施了国有化,银行负债变成了国民的负债,这一国有化措施也使英国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突破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限制性规定。
尽管中央银行提供了流动性,但危机仍未减弱。信用价差(creditspread)仍在不断扩大。几乎所有大型银行花旗、美林、雷曼兄弟、美国银行、美联银行、瑞士银行、瑞士信贷——都在2007年第四季度宣布巨额损失核销,其中很多还示意在2008年仍会继续核销损失。美国国际集团(AIG)和瑞士信贷先发布了第四季度损失核销的预公告,接着又不断修改核销数字,明白无误地给人的印象是它们已经丧失了对资产负债表的控制。2008年1月25日,法国兴业银行对外公布,欺诈交易导致其72亿美元的惨痛损失,与此同时,股票市场的做空氛围也达到顶峰,美联储为此打破常规立即降低联邦基金利率75个基点,按照正常情况,这应该是在8天以后的例会上做出决策。在那次例会上,美联储又把该利率降低了50个基点。这一做法是空前的。
危机不断蔓延,从住房信贷传递到信用卡、汽车信贷和商用房地产领域。债券保险公司(monolineinsurancecompanies)也陷入困局,它们原本是专门为市政债券提供担保的,但后来也介入了结构化投资工具和合成产品的担保业务,其巨额损失导致它们的业务难以为继,造成市政债券市场运行停顿。更大的阴云笼罩在信用违约互换市场的上空,只是尚未爆发罢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美国平安度过了几次大规模的金融危机,如20世纪80年代的国际信贷危机、90年代初的储贷机构危机等。但本轮危机具有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特征。本轮危机是从市场的一个局部蔓延到其他领域,尤其是那些使用新型结构化投资工具和合成金融工具的领域。大型金融机构都暴露出风险敞口过大和资本基础薄弱的问题,并且市场上的不确定性似乎仍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期。这种状况阻碍了金融体系功能的正常发挥,也必将给实体经济带来深远的影响。
在判断实体经济是否受到冲击这个问题上,金融市场主体和金融监管当局都表现得非常迟缓。这种慢吞吞的反应实在令人费解。既然实体经济是靠信用扩张刺激的,那么发生了信贷紧缩怎么不会对实体经济造成负面影响呢?一个无法回避的结论是:无论监管当局还是市场参与者,在对金融市场运行的理解上,都是根本错误的。这种错误不仅仅在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也引发了为所欲为,这恰是本轮市场动荡的根源。
我认为,全球金融体系建在了错误的前提基础之上。这是个让人惊愕不已的命题,然而更骇人的命题是,这种错误不仅仅发生在金融市场,而且体现在人类建构产物的方方面面。
在本书第一篇,我将提出理解金融市场运行所需的槪念框架。在第二篇,我将运用这个框架对当前形势做出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