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的大致情况已经出来了。我们看到的可喜情况是,央行官员直接面向媒体予以及时解读,而不再是通过文字简单说一下了事。总体看,中国货币政策依然保持着稳健的格局,利率也有所降低。
在看到成绩的同时,我们更需要关注问题。而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是:商业银行人民币存款增长速度“长期低于”人民币贷款增长速度,如图1所示。一个简单而明显的道理是:商业银行增加贷款,必须依托存款的增加。应当说,没有存款的增加就不可能有贷款的增加。而我们的情况是:从2010年开始,存款增长速度一直低于贷款增长速度,这显然是不可持续的金融问题,蕴含风险巨大。
图1:人民币存款、贷款增速比较
刚刚出任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总干事兼首席经济学家的李稻葵,7月13日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指出:眺望未来,我们需要防范的最大隐患是金融错配。他说:“历史的规律告诉我们,经济发展的过程,尤其是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一定会伴随着大量的金融错配。金融错配包括好的资源扔给不好的投资方向、短期的贷款扔给了长期项目等,这种错配一定会带来金融体系的波动,我们要防范这种短期的、局部的错配演变成长期的、全局性的金融危机。”
李稻葵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较低的存款增长支撑较高的贷款增长,这是必须引起央行高度重视的错配问题。这样的畸形现象何以长期存在?金融杠杆,或者叫金融期限错配——不只是“短贷长投”的问题,同时还有“短贷越来越短”的问题。就是说,经济增长需要贷款增加,但银行没有足够的存款增加,那怎么办?必须指望中央银行释放基础货币予以补充,而央行要不要给这笔钱?是否给了这笔钱?应当给多少?这是一个重大问题,更是“金融供给侧结构改革必须予以高度重视问题”。
理论上说,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从投资拉动转向消费拉动,这是一个重大的经济结构转变,这个过程中,势必伴随老百姓的储蓄存款不断减少。由此,央行基础货币供给也必须跟随经济结构的转变而转变,从依靠储蓄存款增长支撑贷款增长,转向由增加现金供给去支撑贷款增长。但我们的总体感受是:中国基础货币供给的结构性转变动作迟缓。尽管也找到了MLF这样的现金工具,但使用力度不够。
之所以得出“力度不够”的判断,一个重要的依据是:商业银行“十个瓶子九个盖儿”的运转速度不断提高。过去,为了维系存款增长,它们通过大幅缩短贷款期限,创造更多的存款,然后加大贷款。但按图1所示,2014年之后,银行存款增速越来越低,而贷款增速并未同等回落,以致存贷款增速之间“背离走势”越发严重。
这一现象反映到另一个数据中,也有及其鲜明的体现。如图2所示,中国货币乘数(M2/基础货币)一路向上,屡创历史新高。按照6月份央行资产负债表所给数据计算,6月末的货币乘数应当是6.318倍,相对于去年年底数据,依然在快速攀升的过程当中。
图2货币乘数变动情况
所以我们说,中国央行必须尽快出手抑制金融杠杆过快增长的问题,但这个抑制绝不能以牺牲经济增长为代价。从刚刚公布的数据看,中国GDP增速一季度6.4%,二季度6.2%,这样的趋势容不得央行通过加息降低金融杠杆率。那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基础货币供给上,实施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尤其在外汇储备资产严重制约“准备金”工具——降准难以实施的时候,加大现金性质的基础货币投放恐怕是唯一的选择。
从图3我们可以看到,从2010年开始,由于M0增长(绿线)总体重心下降,使得M1增长率和M2增长率之间的差异明显提高,M1增长率大起大落,而M2增长率一路下滑。也许,站在央行的角度,这样的货币控制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但对实体经济而言,这样的趋势表明企业流动性严重不足。
图3:M0、M1、M2增速变化情况
7月8日,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金融研究所前所长王国刚先生就在“2019国际货币论坛”上指出:通过M0\M1\M2存量和增量变化分析,我国经济和金融运行目前存在较大的流动性风险,值得警惕。
对货币供给实施供给侧结构改革已经非常迫切,这不只是企业资本需求之必须,同时也是股市等资本市场健康发展之必须。在住户储蓄存款不断走低的情况下,没有长期的资金供给,容忍金融期限错配过度发育,这显然将给中国经济带来重大的风险。这一点,央行无论如何都要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