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监管和推动分散在各个部门,而央行在整个体系中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承担无可比拟的重任,同时,央行直接或间接控制着支付清算体系,并与金融政策、货币稳定密切关联,因此,可以从央行角度提出国家支付清算体系的概念,并综合我国国情与改革实践,打造全新的中国版支付清算体系发展战略3.0。
中国支付清算系统的前身--EIS(1989-2005)
清算中心的建成
随着银行业的不断发展,银行每天处理各类跨行业务的数量增多,各家银行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变得非常复杂,由各家银行自行轧差进行清算变得非常困难。这种状况要求央行必须承担起一个全国清算中心的角色。
于是,央行在1989年12月6日,发布了“关于改革联行清算制度的通知”。
随后在1990年,中国人民银行清算中心建成,专门为金融机构提供支付清算服务。这个清算中心包括NPC和CCPC:NPC(National Process Center,国家金融清算总中心)CCPC(City Clearing Processing Center,城市处理中心)
全国电子联行系统EIS投产
1991年4月1日,基于金融卫星通讯网的应用系统--全国电子联行系统(EIS)开始试运行。EIS是人民银行专门用于处理异地(包括跨行和行内)资金清算和资金划拨的系统。它连接了商业银行、央行、NPC和CCPC。
EIS的业务流程假设客户在深圳建行汇款给北京工行,通过EIS处理一次跨行汇款的流程如下:
EIS的通信过程
商业银行(汇出行)接收其客户的汇款请求后,向人民银行当地分行(发报行)提交支付指令(转汇清单)。支付指令可以是纸质凭证,或磁介质信息,或联机电子报文;
发报行借记汇出行账户后,按收报行将支付信息分类、打包,通过CCPC经卫星地面小站即时发往清算总中心。如果汇出行账户余额不足,则该支付指令必须排队等到汇出行余额够扣;
清算总中心收到转汇电文,经记账并按人民银行收报支行将支付指令清分后,通过卫星链路即时发送到相应的收报行;收报行对汇入行账户贷记后,以生成的纸凭证或电子报文方式通知汇入行;汇入行作账务处理后,以来账的反方向,向汇出行发送确认的答复信息,完成一笔汇兑过程;总中心和分中心每日核对无误后,轧平当日的电子联行账务,以存、借反映资金关系。就是说,各地的资金存欠差额,均纳入人民银行系统内反映。
在这个跨行异地汇款流程中,金融卫星通讯网和EIS系统解决了信息流问题;NPC和CCPC解决了资金流问题。从此之后,各个银行之间的跨行汇款就可以直接通过这样的电子化操作来完成了,客户的资金在途时间缩短到了一两天,这也算是中国金融系统的一大里程碑了。
央行支付清算系统(CNAPS)
1991年EIS试运行后,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各大银行核心系统投产各家商业银行的内部联网系统纷纷建成投产,银行内部资金划转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核心系统解决了。这意味着各大行都可以做电子化的行内清算了,行内异地转账就不用再依赖EIS。
中国现代化支付系统(CNAPS)开始设计1991年10月,中国开始着手建设中国国家金融通信网(CNFN)和中国现代化支付系统(CNAPS,ChinaNational Automatic PaymentSystem)。这一项目由世界银行提供贷款,由英国PA咨询公司承担设计咨询工作。从此,全国电子联行(EIS)系统逐步向CNAPS过渡。
到了二十一世纪,IT技术飞速发展,央行的CNAPS一代系统(大小额支付系统)也开始走上历史舞台。中国的支付清算步入了现代化支付系统CNAPS的时代。
大小额支付系统2002年,央行大额实时支付系统(HVPS)投产,用于处理同城和异地的商业银行跨行之间(也包括行内一定金额以上的)大额贷记业务。
2005年,央行小额批量支付系统(BEPS)投产,用来处理同城和异地纸凭证截留的借记支付业务以及每笔金额在5万以下的小额贷记支付业务。
简单来讲,各银行的跨行转账可以使用央行的大小额系统来完成。
大小额系统之间其实有很多的区别:
首先,大小额的开放时间不同大额系统是工作日的 8:30 ~ 17:00,所以在节假日经常会收到银行通知说某些业务暂停了经常就是因为央行在节假日对大额系统做维护。小额系统全年无休,7*24小时工作。
业务处理上不同大额是每笔交易都实时发送,实时清算的,所以基本上能实时到账,跨行资金零在途。小额系统是在收集若干笔交易后打一个包统一处理,定时清算。所以,用小额系统转账经常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才能到账,银行间头寸交割也是非实时的。
尽管理论上跨行转账业务不管用大额还是小额,一般在几分钟内都能到账,但是因为要经过央行,所以在这一时期基本没有银行敢向客户承诺资金多久能到账。
金额不同大额系统没有金额限制,小额系统支持的单笔金额上限是5万元。
总体来讲,大额系统侧重于资金转移的时效性,主要用于资本市场、货币市场交易和大额贸易资金结算。小额系统对数据吞吐量要求较高,主要用于小额贸易支付和个人消费服务。
超级网银2013年10月6日,央行的第二代支付系统正式投产运行,其中包括2010年就推出的网上支付跨行清算系统(俗称“超级网银”)。超级网银是对大小额支付系统的一个补充,有两大亮点:
1.接入机构不再限于银行。支付宝、财付通等第三方支付也可以接入,所以有的第三方支付给商户提供的提现代发功能就是基于超级网银做的。
2.7*24小时实时到账,单笔上限5万元。这就相当于在非工作日非营业时间增加了一种大额支付系统特性的渠道了。只不过金额限制是跟小额系统一致的。
银行的各种渠道
有了大小额系统和超级网银,银行的跨行业务就有意思了。银行对不同的客群和不同的场景,做了不同的渠道。我们最经常接触的大概就是银行柜台、手机网银、POS机和ATM机。
出于各种商业目的,不同渠道的业务采用不同的清算系统来实现跨行交易。大体如下:
银行柜台:直接用大小额系统;
手机网银:大小额系统 + 超级网银;
ATM:信息流由银联处理,即银联CUPS为银行间交易提供指令的转接和清分;资金流则由银联通过大额系统完成银行间的资金划拨;
POS:跟ATM类似,由银联处理信息流。不过资金流分两部分,发卡行和收单行之间的资金划拨由银联通过大额系统完成;收单行与商户账户的资金划拨由银联通过小额系统完成。
随着互联网与金融的不断融合,以及数字货币的迅速演进,货币的内涵逐渐外延,过去的货币经济学已无法完全解释当前货币的概念。与此同时,支付清算体系也面临着严峻的变革与挑战,如何跳出支付本身,从更高层面诠释支付机构、产品以及制度,成为现今支付清算体系变革的突破口。下面从三个视角来具体分析。
基于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视角
关于什么是金融市场基础设施(FMIs),全球在2012年之后才形成了共性的观点。在我国,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和中国人民银行对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也有一定的描述。可以说,对于支付清算问题的研究,需要进一步深入整个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角度,来探讨其基本的定位和方向问题。金融市场基础设施是当前支付清算体系最为重要的、值得研究的领域。
近年来,以支付清算体系为核心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也不断面临新技术、新制度和金融中前台业务变化带来的冲击,迫切需要进行更有效的监管协调。美国次贷危机的最主要教训之一是使人们认识到防范系统性风险的重要性,除了大银行和大投行之外,全球近年来都更关注金融市场基础设施。2012年4月,CPSS(后更名为CPMI)和IOSCO共同发布了《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原则》(PFMI),成为指导各国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的纲领性文件。
国际上对于金融市场基础设施最关注的内容包括支付系统、中央证券存管、证券结算系统、交易数据库。2012年之后,全球关于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软规则不断得以完善,即便各个国家在落实和评估过程中存在一些差异,但是总体方向一致,已经形成初步的共识,即危机之后对风险的深刻反思。2012年出台的PFMI主要包含两大方面,一是重要原则,其核心是风险问题。二是在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建设、监管、完善推进过程中,如何实现不同部门的协调和配合。
在此基础上,全球支付清算体系面临着一系列重大挑战,从理论研究角度值得更加重视。一是各国都在评估和落实支付清算体系规则设计问题,2015年9月已经展开评估和落实的第三阶段,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将金融市场基础设施、本国国情和国际现状实现一致,是值得深度思考的问题。二是这套规则主要的适用范围是什么?新兴支付清算组织应如何应对?相对于我国而言,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大国,我国的支付清算体系结构、规模迅速变化,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未来,对于支付清算的规则,更需要外部的推动和完善。三是处理好支付清算系统与其他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关系。四是如何处理好央行和其他监管者的关系。不仅是中国,美联储、欧洲央行都面临着这个问题。五是风险控制与效率改进的问题。六是跨境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协调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与原有封闭条件下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特点、风险截然不同,尤其是对于开放格局不断演进的经济体而言。七是如何应对基于公共网络的、分布式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挑战。虽然目前规模较小,但是市场已经看到了其影响及风向。
基于国家支付体系的认识视角
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监管和推动分散在各个部门,而央行在整个体系中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承担着无可比拟的重任,同时,央行直接或间接控制着支付清算体系,并与金融政策、货币稳定密切关联,因此,可以从央行角度提出国家支付清算体系的概念。主要着眼于从国家层面和货币当局层面,推动央行及其控制的支付清算体系的进一步完善,进而影响支付效率和风险,构建更加平衡和健康的支付清算体系。
美联储近两年高度重视和关注支付系统的研究,并将支付相关方都纳入支付体系提升倡议框架内,这种做法值得世界各国对标学习。美联储认为,尽管美国支付体系创新层出不穷,但协调不力导致碎片化现象产生,阻碍了普遍性的实现,并造成混乱。目前世界上一些国家已经拥有或者正在培育普遍的、快速的支付能力,美国已有落后的危险。而快速支付能力可以为用户带来更好的支付感受,可能促使没有银行账户或很少使用银行账户的人获取主流金融服务,从而可以更进一步激发行业各方的创新热情。鉴于此,美联储在“美国支付体系提升战略”中指出,美国支付体系建设要达到以下五方面目标:
第一,速度。通过灵活和成本划算(cost-effective)的方式为支付清算结算团体快速并且具有最终性地结清其头寸,为各种不同的商业支付和个人支付所需的普遍的、安全的和更快的电子解决方案提供支持。
第二,安全。美国支付体系要具有很高的安全性,社会公众要对其拥有高度的信心,对威胁不断演进和扩大的情况要予以防范并及时作出响应。
第三,效率。提高以电子方式收发支付的比例,以便减少支付业务端到端的(社会)平均成本,并使得创新的支付服务所增进的价值转移至消费者和商业企业。
第四,国际化。为美国消费者和企业发起和接收便捷、成本效益划算的和及时的跨境支付提供更好的选择。
第五,协作。广大支付参与者都要认识到并支持必要的支付清算体系提升战略,且在实施这些战略的过程中取得实质性进展。
美联储这一报告对未来依托于整个支付体系,进而推动支付系统的效率提供了重要的指导,这也体现出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在普遍强调风险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开始更加强调速度和效率问题。某种程度上,我国可以借鉴其特点和经验,打造中国版的支付清算体系发展战略3.0。
回顾历史,支付清算体系发展战略1.0自1995年现代化支付系统建设开始,2.0自2005年的大额支付系统开始,3.0则更多的是依托《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原则》(PFMI),应综合我国国情与改革实践,打造全新的中国支付清算体系发展战略。其中,重在解决国家支付清算体系的内涵、发展目标、路径与阶段性战略。美联储曾耗费三年时间在全行业广泛协调、宣传,引领市场方向。为此,建议中国人民银行成立相关研究小组,更广泛地宣传和调研。例如,厘清支付系统与其他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关系、MFMI的落实和对接问题、法律与制度体系的全面梳理等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另外,虽然现在支付创新产品层出不穷,但未来决定核心竞争力的还是技术规则。因此,国家与行业层面的技术规则与标准制定,在移动支付领域同样重要。
基于支付清算体系的中心化与去中心视角
目前,支付清算体系的中心化与去中心都面临挑战。
一方面,当前中心化的架构设计仍然比较重要,去中心化的新生事物规模较小,还未被市场充分重视。但由《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原则》(PFMI)带来的规则意味着用正式的、非自由选择的、多边结构的、透明的市场来取代曾经的一些非正式的、自由选择的、双边的、不透明的市场。再加上PFMI对FMIs的治理标准方面提出种种带有公共性质的要求,使得这种金融改革被一些学者认为在用公共或准公共市场取代私人市场。
尤其是在对危机的反思过程中,中央对手方清算制度(CentralCounterparties,CCPs)得到了更高程度的钟声。中央对手方清算制度是为了抵消商品期货交易中的对手方风险而发展起来的,它破土萌芽自日本,发展成型在欧洲,改革创新于美国,并以美国模式为当今世界的主流模式。为此,现代意义上的中央对手方机制主要指美国模式。一般认为,美国模式的中央对手方清算制度是指清算所介入金融合约交易的对手方之间,成为买方的卖方、卖方的买方,从而使期货合约买卖双方的对手都被替换成了作为中央对手方的清算所。按专业说法,中央对手方主要有四个功能:重新分配合约对手方风险,防止多边净额结算失败;降低结算参与人的风险;提高结算效率和资金使用效率;提高市场流动性。
另一方面,去中心化的机制虽然处于萌芽,但是其巨大应用前景却不容忽视。实际上,在促进降低整个社会交易成本,提高整体运营效率的同时,支付清算领域又迎来一个新的挑战。美联储曾在报告中提到了这一挑战,即便利金融机构间基于使用通用协议和标准发送、接受支付的公共IP网络直接清算,并在业内进行了广泛讨论。这种新方式有可能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当然,这种分布式架构需要有一个总账,且离不开监管部门的监管。而完全去中心的分布,即美联储讨论的数字价值转移工具的格局也十分值得研究,但是目前还没有形成足够的关注。另外,为什么通信支付基础设施最后没有列入美联储支付战略的方案呢?因为依托电信运营商的电子支付发展,在美国并不占有主要的地位。
所有这些都对我国支付清算体系的变革提出了现实性的挑战。随着技术的变化,从IT到DT,我国需要考虑的是,未来中心化和去中心化的边界究竟在哪里?我们一方面要去掉泡沫,另一方面更需要面向未来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