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或当时的经济环境等情况均有所不同,但是在发生外汇危机前的10余年间,遭受外汇危机的亚洲国家均保持了5%~10%左右的高速增长。但是在长期景气局面结束之后,外汇危机就突然降临。亚洲国家为维持较高的经济水平,需要持续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或外资,为此保持货币价值稳定非常重要。所以大部分国家采用了本国货币盯住(peg)美元或以美元为中心的一篮子货币制度。
随着资本市场的开放,银行等金融机构从因外借入利率相对较低的短期资金,并以较高的利率投放在国内市场。借款单位的主体在70年代是政府或公共机关,但是在90年代则是以民间金融机构为主,从国外金融市场直接筹资。问题在于,当时亚洲国家的金融当局未具备适当调整大规模因外借款,并足以应付短期性情况变化的风险管理及监督能力。短期资本先于长期资本被开放,金融有关规定或监督制度也不健全。
经济景气(bom)结束之后迎来的是经济萧条(bust)局面,这是所有的情况被颠倒了。泡沭的破灭,资产市场担保价值下跌,而延迟付款量的增加,使银行危机更加严重。随着热钱流出和短期外债偿还延期的中断,外汇流动性也迅速降低,因此导致了外汇危机。银行危机和外汇危机是同时发生的。下面开始仔细研一下突然发生外汇危机的共同原因。
1)对外经济的不均衡现象持续
与因财政不良而发生外汇危机的南美不同,一直到90年代中期,亚洲国家的经济都保持高速发展,财政健全性得以维持,物价也相对稳定。但是,对外经常项目逆差局面持续存在。
为弥补经常项目逆差而发生的短期外債大幅增加的情况,亚洲因家遭遇了暂时的资金回收压力,最后终于陷入无法支付状况而引发外汇危机。其中泰国的经常项日逆差尤为严重,外汇危机发生前1995-1996年度 的经常项目逆差占GDP的比率超过8%。马来西亚也比较严重,1995年占GDP的8.6%、1996年达到6.3%。相对而言,因为经济增长率较低,印尼和菲律宾的经常项目逆差与GDP的比率能够维持相对较低的3%~5%水平。
经常项日逆差大幅增加的原因是195年开始东南亚国家的货币呈现强势,在美国市场这些国家的商品竞争力较中国及墨西哥处于劣势。如前面所述,东南亚国家的货币大部分都盯住(peg)美元,所以较第三国货币兑美元处于弱势时,东南亚国家的货币会呈现强势,这对这些国家商品的竞争非常不利。
1985年9月签署广场协议后,日元汇率急剧上升,并在1995年5月创出1美元兑83.19日元的最高纪录,此后开始回落。1996年的汇率时1美元兑110日元,发生外汇危机的1997年初则回到1美元兑120日元水平。与此相反,盯住;美元的东南亚国家的货币在1995年后兑日元的汇率急剧上升,因此其出口产品的价格竞争力大大下降。
虽然签署广场协议的1985年9月至1995年5月期间,日元汇率达到最高,东南亚国家的货币也大幅贬值而具有优势价格竞争力,但是这些国家在此期间末能改善经济本质,1995年5月 以后日元兑美元恢复强势的时候,其价格竞争力已经丧失。
除美元及盯住美元的东南亚货币的强势转换之外,还需要关注中国和墨西哥在出口美国市场迅速浮出的现象。在70年代后期,中国经济开始实行改革开放,进入90年代之后,开始在主要出口市场中逐渐取代东南亚产品。轻工业产品出口的价格竞争力主要是以廉价劳动力为基础的,东南亚国家的企业不是依掌廉价劳动力进出市场的中国企业的竞争对手。
随着中国在美国市场的出口占有率日益扩大的同时,东南亚因家的出u占有率开始迅速减少。1995年以后,东南亚国家出口市场经历了货币升值和中国市场发展的双重困难,其经常项日逆差进一步严重,此外,1994年发生的墨西哥外汇危机也削弱了东南亚国家对美国的出口竞争力。
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很长时间内,中国商品代替东南业商品的现象一直存在,而塑西哥商品的出口代替现象则集中发生在亚洲外汇危机发生前的1995年至1997年期间。在外汇危机发生前,墨西哥比索的汇率固定在1美元兑3.3比索(peso),但外汇危机发生后其货币大幅贬值,直至1997年亚洲外汇危机发生时为止,比索汇率下跌至1美元兑7~7.7比索水平。
借助比索的大幅贬值,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大幅增长。1994年外汇危机发生时,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额为495亿美元,1995年 则增加到621亿美元,对美国的进出口差也从13亿美元的亏损转为158亿美元的盈利。
东南亚国家中低价轻工业产品出口与墨西哥基本相似,因此在价格竞争中被墨西哥商品淘汰而逐渐丧失美国市场。东南业外汇危机案例说明,若一个国家的货币价值不能反映经济基本面,并且长时间被忽视的时候,其对国家经济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2)短期外债的剧增
如果说,外贸部门的不均衡现象提供了发生外汇危机的条件,那么短期外债的剧增则是导致外汇危机发生的直接因素。东南亚国家短期外债增加的原因有三个。第一,经常项目逆差只能通过从国外借款等资本收支顺差的形式来弥补:第二,当时东南亚国家积极实行的资本自由化政策的顺序有错误;第三,与当时进行的金融全球化进程有密切关系。
如上所述,东南亚国家为从国外借入与经常项目逆差数额等额的资金,以实现资本收支顺差,不得不吸引大规模的国外资金。为此,各个国家积极实行了资本自由化。而通常资本自由化会首先开放稳定的长期资本,然后开放短期资本,但是东南亚国家未遵循这样的顺序。尤其90年代初期以后,低息日本短期资本集中流入到东南亚地区。在过去10年间,这个地区经济保持了高速增长,随着金融全球化的进行,日资以外的国家资本也相继涌入。
受此影响,亚洲地区国家的外债规模也大幅增加。泰国的外债规模出1991午的377亿美元增加到1996年的908亿美元,印尼的外债从795亿美元增加到1290亿美元,同期马来西亚的外债规模也从171亿美元增加为398亿美元。只有菲律宾因为其吸引外资没有其他东南亚国家那么容易,所以外债增长率并不高。
不仅仅是外债规模增加,更严重的问题是,外债中偿还期限在1年之内的短期外债的比率也大幅增加。在1997年中期,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尼三个国家外债中短期外债所占比率分别达到46%、39%和24%,而韩国的短期外债占比更高,达到67%。
3)国际资本移动性增强
在金融全球化的背景下,国际金融市场的发展也是引发亚洲外汇危机的主要原因。跨境资本的流动变得容易,规模也扩大。若流入的国外资本突然间流出,即使是没有结构性债务未履行的问题,也会导致外汽危机的发生。资本自由化是由美国在1970年正式发起,之后其他发达国家也跟随美国大力推进了自由化政策。与70年代资本自由化政策一起发生的,还有石油美元的回流、欢洲美元市场的膨胀等现象,以此为背景,摆脱政府限制的离岸金融市场也迅速发展。此外,以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为主,许多发达国家开始对金融产业的限制大大缓解,并且外汇交易通过发达的信息通讯技术,可以24小时进行。
受此影响,1980-1990年间,金融全球化(financial globa1- iza ion)得以广泛推进。在此期间,未能实行资本自由化的德国、法国等一些发达国家积极推进了自由化政策,亚洲国家、俄罗斯和东欧圈等大部分发展中国家为吸引外资发展经济,开放资本市场,也实行了外汇自由化和资本自出化。
随着资本转移的自由化进行,国际性资本流动大幅增加。外汇市场随之暴涨,纽约、伦敦、东京等世界三大外汇市场的日平均外汇交易额,也从1988年的180亿美元增加到了1995年的1200亿美元。
4)金融系统的脆弱性
业洲国家的金融系统非常脆弱。除金融市场的发展历史较短外,金融环境也不完善,所以,通过银行的间接金融取代依靠债券或股票等的直接金融,成为金融机构主要依赖的融资方式,但是,机构内部的贷款审核或风险管理职能非常脆弱,政府当局的监督系统也没有具备事先发现并N付危机的能力。
发展中国家没有发达的直接金融市场,主要是银行调动国内外储蓄,井提供投资资金援助,积极执行了它的金融经纪职能。在市场发展初期,任何国家都是由政府行使对金融的影响力,所以银行通常会疏忽对企业的信用风险评价。此外,因为政府对国外借款提供了直接或隐含的支付担保(implicitgovernment guarantee),所以国外债权者也存在不对信用进行彻底的评估,而直接提供资金援助的倾向,这就是所谓的国外债权者的道德风险(moralhazard)现象。
所以银行对加强风险管理能力或培养专家等不关心,只是热衷于通过一味的贷款竞争,扩大自身规模。此外,政府的金融监督体系松散,所以对银行的健全性监督也不完善。而且90年代银行信用开始迅速膨胀时,政府也没有增加制度性装置和能力,以进行适当控制及管理。银行的不良信贷、坏账准备等标准和公示义务不完善,也不积极遵守国际清算银行(BIS)的资本充足率规则,此外,不良银行的有效退出机制也没有建立。
在没有适当的健全性监督和限制的情况下,80年代后期这些国家开始进行的金融自由化措施,使其金融系统更加脆弱。它们的银行将背业范围扩大到海外,并且从国外借入超短期外汇资金,然后以长期借贷的形式投向国内外市场,致使其期限错配(maturity mi smatch)和货币错配(currencymi smatch)风险充分暴露。
5)金融机构不良债权的累积
在1995年之前,亚洲国家经济一直保持持续景气,银行这种通过国外筹集资金贷给国内,并且依靠这些发展经济的外资依赖型模式似乎没有问题。但是从1996年开始,经济增长速度放慢,金融机构的不良贷款也随z增加。这些不良债券的累积,致使国家信誉度下降、外资开始外流,最后这些国家陷入了外汇危机。
再详细分析一下这种过程。为防止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导致银行资产不良化,各国采取了限制房地产相关贷款,提高坏账准备的设定标准等措施。马来西亚把银行房地产购买资金贷款占总贷款的限制在20%以内,印尼则禁止土地购头资金的贷款投放。
尽管采取了这些措施,但是因为此前不良贷款资金的存在,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仍旧持续增加。资产不良化情况扩大之后,国际金融社会开始对东南亚国家的银行和政府的信赖度产生怀疑。
一旦市场的信赖度下降,投资者急于回收贷款债券,这种行为表现为羊群行为(herd behavior), 并出现银行挤兑(bank run)现象。若出现这种现象,即使是具备中长期债务履行能力的债务人,也可能会面临短期的流动性危机。一些投资 者提取资金的时候,其他投资者也会加入这个行列,这个过程会引发流动性危机自我实现(self-fulfilling)。
一般借入外汇时的汇兑风险由借入外汇资金的债务人承担,金融机构会将这些风险转嫁给最终借贷人的企业。若外汇资金的暂时流出导致市场汇率急剧上升,企业为偿还同样规模的外汇负债,会增加汇率上升部分的偿还负扭,最终导致其偿还能力进一步下降,并会面临信贷危机。
6)不适当的汇率政策
触发东南亚外汇危机的另个直接原因是,未能反映经济基础面的强硬汇率政策被运用,并且外汇储备额被因此耗尽。因为经济基础面的恶化和金融市场的不稳定,东南亚各国货币贬值压力进一步加重,虽然实际汇率已经不能充分反映此种情况,但强硬的汇率政策仍然得以运用。
尤其是泰国,1995年 和1996年其经常项目逆差分别占GDP的8. 2%和8.0%,但是泰铢的汇率仅仅分别下降0.4%和1. 6%。这是因为,为稳定汇率,泰国灾行在持续介入外汇市场的同时,通过维持高利率政策防御本国货币的结果。泰国央行使用有限的外汇储备额介入外汇市场,并防御泰铢贬值压力的做法具有局限性。此外,为缓解贬值压力而采取的高利率措施,加重了企业的金融费用负担,也加重了景气萧条。
资本自由化实现之后,国家之间的资本移动旺盛,开放的外汇市场,受对冲基命等国际投机资本的影响很大,这种情况下,长时间防御与经济基础面悖离的本国货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为应付预测泰铢贬值的对冲基金的投机冲击,1997年5月,泰国政府携手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香港等周边国家或地区货币当局坚决实行了外汇市场的共同介入。这次介入市场的规模足有120亿美元。甚至还实行了上调曼谷境外金融市场中隔8交割贷款利率1000%6/年的利率上调措施。
虽然大规模的外汇市场介入和利率上调稳定了泰铢,但是因为投机资金对泰铢的持续攻击和外资的继续流出,在共同介入外汇市场的第二个月后,即7月2日,泰国政府就宣布放弃了盯住-篮了货币制度,汇率实行自由浮动。实行自由浮动汇率制度之后,此前的贬值压力顿时反映在市场巾,最终导致汇率暴涨,并引发外汇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