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某些关键之处存在着盲点,因为我们懂得太多的其他地方。正像Henry Gunan所说的,破产的多是两类人:一是一窍不通者,一是学富五车者。——巴菲特
说说你了解的周期现象吧。
这个可就太多了。日月星辰的周天运转,月亮与朝夕的周期变化,女人的月经,还有人们的所谓“三周期曲线”(情绪、体力、智力),等等。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股市的周期现象也是非常明显的。不仅是大盘有周期性的起伏,而且个股也是如此。
你料事如神呀,离股神不远了。呵呵。没错。现在我们撇开大盘,也不说因为大盘的周期性而对个股的影响,单说那些自身就具有周期性本质的个股。前面已经说过,大众消费品牌公司天生具有较强的抗御经济周期的能力,巴菲特就是持有这类股的成功典范。但是另一方面,还有为数不少的投资大师,恰恰和巴菲特背道而驰,他们天生就喜欢周期型股,而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些如雷贯耳的巨人中有:美国的彼得.林奇、内夫,日本的系山英太郎、是川银藏,中国香港的“超人”李嘉诚、“股神”李肇基,沙特王子阿勒瓦利德,更不用说几乎世界上每一个成功的开放式基金经理,他们的成功都不能离开这个周期性股的支持。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首先,周期性股的规模极其庞大,它们几乎都是各个国家的国民支柱型企业,比如钢铁、石油、化工、汽车、银行、航空等,大资金无法漠视这个群体。其次,周期性股受国家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影响非常巨大,美联储的升息降息,外汇汇率的一举一动,就像老天爷影响农夫一样,这些国家乃至国际的宏观政策因素几乎都能左右这些周期性股的一年收成,运气、景气成为它们的核心要素。也许正因为这些宏观因素太多太复杂,反而刺激了喜欢追求复杂、在复杂中较量高低的基金经理们的浓厚兴趣,玩起来更加刺激,让他们欲罢不能。第三,周期性股的持有时间,一般比非周期性股的持有时间短,后者可以一直持有几年十几年,而前者一般最长也就持有2—3年,不仅时间短,衡量业绩因素可操作,而且更易暴升暴跌,单位时间内的效益更加明显,在基金经理最看重的基金业绩排行榜上的因素更重。
所以,不了解大众消费品牌股,就不可能理解巴菲特;不了解周期性股,就不可能理解基金经理。绝大部分基金经理头上的绞索,就是这个“周期性”。顺便说,基金经理们走马灯似的更迭也有点“周期性”。呵呵。凡是企业就有生命,有生命就有生命周期,但是这个生命周期的概念和周期股的概念,完全是两码事,不可混淆。一般来说,周期性行业是指行业的景气度与宏观经济环境高度正相关的、呈现周期性循环的行业,特点是产品价格、需求和产能有周期性的波动,景气趋向高峰时产品需求上升,价格大涨,产能大幅扩张,而在萧条期就相反了。汽车、钢铁、房地产、有色金属、石油化工等,都是典型的周期性行业,电力、煤炭、机械、造船、水泥、原料药等产业,有强烈的周期性特征。
那么,周期性股和巨人小巨人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从巨人领导者和小巨人领导者的角度来看,几乎所有的重大代表性的周期性股,都是巨人领导者而非小巨人领导者。巨人领导者就是最具有投资价值的周期性股。
大众消费品牌的巨人领导者,周期性行业的巨人领导者,对于大资金来说,首选当然都是在下跌接近底部时买进,在价值和安全边际的前提下,充分利用市场的错误,越跌越买,这是常识了,无需多说。但是,因为大众消费品牌的长牛性,所以即使买得高一点也无关大局;而周期性股则不尽然,对买入时机更应当非常精心到位,并且要在坚信的前提下大胆重仓,这是投资周期性股的成功关键。
中外投资大师的经验证明,在周期性股票出现危机时敢于重仓买进,并且掌握一套独特有效的判顶方法,这是成为周期型投资大师的关键。日本杰出的股票大师是川银藏,股市纵横60余年,被日本金融界称为“股市之神”,也备受巴菲特、索罗斯、邱永汉等大师的推崇。他的投资代表作:1977年投资日本水泥,获利30亿元,1982年投资住友金矿山,大赚200亿元,都是发生在周期型行业。
如何判断周期性股的底部?核心的方法和理念是什么?
周期性领导股的底部,有着鲜明的特征。其一,市场极度悲观,股价经过漫长的下跌以后,又雪上加霜,经过一个负面消息的催化而几近崩溃,市场上几乎一片看空声,看多的声音非常微弱并且犹豫不确定;公司的所有消息几乎都显示趋向倒闭,几乎很难找到支持公司起死回生的重要因素(但是其实还是有的,不过确实难以发现,难以确认)。其二,业绩比众人的悲观预计还要低,大多数情况下亏损巨大,债务庞大得难以想象,市盈率达到最高境界,有的甚至可以达到上百倍。任何一条传统的价值投资法则,几乎都可以判定它的死刑。其三,成交量明显增大,有消息开始流传,某某机构或基金已经不计成本地大肆出逃,股价即将跌到某某价位。
总之,周期性股领导者的底部也和所有周期性股的底部一样,在人们最悲观最恐惧的时候来临,几乎所有因素都不容乐观。但是,周期性股的领导者和一般的周期性股不同,它具有非凡的起死回生的本事。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浑身上下刀枪不入,但是只有一个脚踵上的致命的缺陷,这就要了他的命;而周期性股的领导者在它的低潮时期,浑身上下几乎无不是毛病,但是它的“脚踵”却是起死回生的秘密发动机。投资周期性股领导者,关键就在于寻找这个藏在隐秘地方的“秘密发动机”。
如果整个行业都处在景气回升的起始阶段,那么其中的领导者不难找到。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比较难的是行业周期并没有显示特别的转折的情况下,如何判断个别的周期性股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如何判断它在所有的周期性股中,是不是最值得投资的领导者?
应当说,绝大多数周期性公司的困境,除了行业景气的基础原因以外,最常见的就是在行业景气的顶点时也达到了投资的高峰,这下惨了,产能过大,扩张过大,摊子太大,而市场萎缩了,越来越萎缩,生产得越多也就亏损得越多,投资成本加上银行利息再加上货品积压,雪上加霜,别人再落井下石,釜底抽薪,日子就像坐在火山上一样。
利率是把握周期型股票的一个有效的先行指标。为什么呢?利率水平降低,低位运行,或持续下降时,企业的资金成本低,也显示出宏观调控层有意想使经济复苏,周期型股票就会从底部止跌回升;相反也如此,当利率水平逐渐抬高时,周期性行业因为资金成本上升就失去了扩张的意愿和能力,周期型股票表现就会越来越差。不过,市场上的反应一般有个过渡后的消化期,央行刚开始减息时,此时着急进入恐怕就会被套,此时往往经济景气仍旧低迷,人气涣散,连续多次减息后,周期型行业才能又活过来。相反也如此,央行刚开始加息时,通常也不必急于离场,甚至还是短线客的好机会,因为此时经济过热势头依旧,依此惯性,周期型股票还能走上一截子,甚至短线暴冲。
那我就要问了,为什么大多数的周期型企业,不能不在行业景气的低点时投资准备,在景气的高点时减资撤退,反而相反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整个乌托邦的问题。太理想化了。如果说到后来的反思,恐怕没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但是这就是做不到,不说在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做不到,放眼全世界,从整体上说,几乎不存在实际成功的可能性。当然,从个体的偶然的角度说,也有成功的案例,甚至有持续成功的案例,比如香港的李嘉诚、李肇基,正因为如此,前者被称为“超人”,后者被称为“香港股神”。为什么整体上难以做到?这有着深刻的人性的、体制的、文化的种种复杂因素,此处就不说了。总之,事实就是这样,周期性行业股就像古老的农民,靠天吃饭,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在地狱。谁能够在地狱中率先冲出?非领导者莫属。
周期性领导者起死回生依靠两大法宝,一个是品牌,一个是现金。大量的周期性股在景气循环上升时,都会相应有所表现;但是投资大师在投资周期性行业时,只把重仓的筹码放在极少数的周期性行业的领导者身上,这和巴菲特的重仓其实是一个道理。在一片悲观的气氛中,大师们的眼光放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品牌,一个是现金。
周期性行业往往是大型的国家支柱型的制造业企业,其领导者的规模、实力、影响力、就业人数、产业链带动作用等,通称品牌吧,无与伦比。可口可乐的领导人曾经夸口,即使可口可乐的全球工厂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他也可以一夜之间就筹集到再建的全部资金,凭什么?就凭这可口可乐的价值几百亿的品牌。其实,周期性行业的领导者也具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对国家的影响太大了,对社会的安危荣辱影响太大了,对百姓的就业安生影响太大了,只要国家不垮台就一定会帮助它,这在艾科卡拯救克莱斯勒、福特汽车,沙特王子在危机中购买花旗银行股票,李嘉诚在香港回归前的中英危机时大力吃进香港地产等等为数不多的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经典案例中,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现金。有一些周期性行业的领导者,其影响比不上上述的品牌巨人,但是在危机时有现金等大量的隐匿资产,比如彼得.林奇购买危机时的福特汽车,使得它们比起现有价格来仍然物超所值,最重要的是能够避免破产的危险,待景气好转时东山再起。
所以,周期性行业的投资也是风光无限的。丝毫不比巴菲特的大众消费品牌领导者的投资逊色。只需要记住一条:值得投资的周期性行业的领导者非常有限,良机转瞬即逝。所以一旦抓住机会,投资大师们真是敢于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重仓大赚,身手敏捷,胆力非凡,与巴菲特相比,又是一番人生的巅峰风光。呵呵。和巴菲特不同的是,在购买周期性股的同时,就要想到何时卖出的问题。巴菲特可以长期甚至永远持有大众消费品牌股,而周期性股的投资大师们则必须是卖出的高手。股谚说得好:会买的是徒弟,会卖的才是师傅。
那么,如何判断周期性股的顶部?这些投资大师有什么绝招?
其实原理也简单,你只要把底部的原则颠倒一下就可以了。这里特别提醒一下,周期性行业的市盈率在顶部时反而是最低的,这是它们不同于大众消费品牌股、成长股的独有特征,也是非常容易遭到投资者误解的一个“多头陷阱”。至于更详尽的顶部研判的技术方法,这里就不详说了,一般的中小投资者完全可以以50日均线或者10周均线为卖出参考线,待顶部确定后再卖出,这就足够了。虽然简单,但完全实用并且可靠。而复杂的东西总是容易出错的。格雷厄姆的方法也可以参考,把一只周期性股票7到10年(一个完整的周期大约的时间)的利润加起来,除以7或者10,算出每年平均利润,以此作为参照线,就可使风险大大降低。
温莎基金以善于操作大型周期性股而闻名,他们一般会在赢利出现变化前6到9个月买进周期股,然后在需求节节攀高时卖出。秘诀在于事先研判出价格将上涨,他们的做法是先了解一个行业的产能,然后对需求增加的来源和时间作判断,一般而言,周期性股的市盈率在盈余峰值抵达前就开始回落,为避开这个陷阱,他们采取从正常盈余的概念着手的方法。正常盈余,就是周期中的一个幸运点。温莎基金每次投资周期性股都要先估计出正常盈余。这里面的错误是难免的,有些时候低估了数字而导致太早卖出。但他们认为,与抱着股票而错误的下跌损失相比,这只是必须付出的小小代价。
你刚才说的似乎有一个矛盾,你说航空行业是典型的周期性行业,但是美国的西南航空公司却是一个长牛股,相比巴菲特的大众消费品牌股也毫不逊色;银行业和国家的经济周期、利率关系密切,但是美国的富国银行也是长牛股;还有美国纽科钢铁公司在周期型的钢铁业中创造了长牛态势。这个现象怎么解释呢?
你说得不错,眼光很敏锐呀。从根本上说,所谓的大众消费品牌股、周期性股,都是一种同类特点的概括,但是不一定保证所有的特点都能够归结在这个框架中,这也是不可能的。世界是多种多样的,同母同父的双胞胎还有不同呢。人类从诞生以来,就离不开分类归类这种方法了。长此以往,很多的人就习惯别人给安排的分类归类了,再也不问一个为什么,再也不能回到本原状态,从本原开始思考,这就是人类进步所附带的一种倒退。好了,咱不扯那么远了,就说投资吧,其中的一个秘诀就在这里。
请记住了,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说过呢,秘诀就是:如果你能在周期性股中发现一个大众消费品牌股的雏形,那么这个股十有八九是严重低估的;如果你能在周期性股中发现一个具有长期“低成本+高效率+高质量”优势的制造业或服务业公司,那么这个公司很可能脱离开周期性的束缚而走上漫漫长牛路;如果你能够在一个大众消费品牌股中,发现一个具有革命性技术基因的个股,那么这个股十有八九是严重低估的超级大牛股。为了方便记忆,姑且称之为“三种跨型低估法”吧。它们的范例分别是西南航空公司、纽科钢铁公司和戴尔电脑公司。严重低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至少是十倍大牛股(彼得.林奇的Tenbaggar),有可能是百倍大牛股甚至是千倍大牛股。呵呵。别不相信,知道你不相信,把嘴闭上,用心来思考。
误解是投资的核心法宝。市场上充斥着人们的误解,在市场的极端时表现得尤为明显。所有的投资大师首先都是利用人类误解、市场误解的心理大师。比尔.米勒之所以成为世界唯一的连续15年战胜标准普尔500指数的投资大师,关键就在这里,比的不是谁更聪明,投资经理中聪明的人太多了,而是比谁对于大众以及聪明人的误区的认识更加深刻,更加到位。这往往依靠的并不是线性的逻辑思维,而是更高层次的哲学思维、非线性的立体思维。
请记住人类历史上一个永恒的现象,那就是伟大的希腊神话中早已昭示的“阿喀琉斯之踵”,任何一个伟人,任何一个投资大师,任何一群精明的基金经理,当然更不用说芸芸大众了,都永远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或任何场合表现完美,总有他的致命的缺陷。大师就是深知自己的缺陷,深知自己命门的脆弱,懂得藏拙、懂得保护自己的人,比如巴菲特就说自己搞不懂科技股,所以这是他的“拙”,他藏起来了,就没有犯错误的大机会了。他像一个深谙中国文化精华的武功大师,总是后发制人,总是在别人(市场)露出破绽和缺陷的时候,才以深厚的修养作后盾,以雷霆万钧之势,毅然出击,一击就击在“阿喀琉斯之踵”上,岂能不赢!
有人说,市场总是对的;也有人说,市场总是错的。到底哪句话才对呢?如果你非要在这两句话中,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那你就是没有达到股票市场的入门资格。说得悬一点,两句话都对,又都不对,关键看什么人在说,更关键的要看他说的和做的是不是有内在的一致性。
说市场总是对的人,应当是技术派人士,所谓的“势头投资”,顺势投资是他们的核心策略和赢利基础;反之,如果价值派人士这么说,就要犯下大错了。而说市场总是错的,应当是价值派人士,他们的成功就建立在购买超跌的价值股上面;同样,假如技术派人士也这么说,恐怕就要输得裤子都没有喽。呵呵。
不过,这里需要特别提醒一下,这两句话都是在市场的转折点时才如此对立的。在市场大趋势形成以后,市场就是对的——无论价值派大师还是技术派高手,此时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对于周期性股来说,也应如是观。
那么,不同行业的同期性股,它们的周期是不是也不同呢?核心指标是不是相同?
周期性股主要受制于世界和国家的宏观经济形势,这是它们共同的大背景,从这点来说,即使各个行业的周期长短或有不同,也是次级要素。不过,从股市上的表现来说,往往表现为板块轮动现象,其顺序主要依据当时特定的环境而定。这就需要研究当时的具休情况了。有的时候按照产业链的上游—中游—下游的顺序,有的时候则未必如此。
周期性股经常遇到的核心指标有:价格,产能,市盈率,订单饱和度,存货,这几项指标在周期性股的地位要高于其他类型的股票,敏感性最强,刚性最强,综合考虑就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程度。
新兴市场的周期性行业,相比成熟市场的周期性行业,主要区别是什么呢?中国是新兴市场,美国是成熟市场,同样是周期性行业,相同的是,都要受到行业的本质因素和国家的宏现因素的直接影响;不同的恐怕就是时间尺度不同了。美国的钢铁等周期性行业,在当初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时候,也是新兴市场中的成长行业,后来才演变为成熟市场中的成熟行业;而中国的周期性行业,还没有完成“世界工厂”的历史责任,在周期性的特性之中,又融进了成长的特性,变得更加复杂难辨。有观点说,中国的钢铁等周期性行业,还能维持20年的景气。或许更短一点,谁知道呢?
20世纪80年代上大学时,我就记住了美国的“锈带”重镇匹兹堡、底特律,曾经的繁华过后,又是一片绣迹,老师当年还颇为感慨。没想到再过了十几年,它又翻身变为世界生物科技和机器人科技工业上的领先地域之一,所谓的“锈带”如今已经被人遗忘。饱经千年朝代变更史的中国人,应当是最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了。当Y先生与我来到已经搬迁的北京市石景山源首钢生产厂区时,我们就思如泉涌,工业文明的兴衰,大不列颠帝国废旧工厂上脱胎而出的创意产业,神秘的螺旋周期、Y先生设想的堪与美国五角大楼魂美的“太极创意城”从我们的大脑中然腾腾地冒出来,一丝丝地融入到西边的残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