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到济南既不算近也不算远,坐飞机嫌近开车又嫌远,最佳的交通工具还是火车,乘夜车睡一觉也就到了。
10月6日我专程去北京看了《新梁祝》,并写了篇《10月6日看新梁祝有话不得不说》,个中观点看来赢得了绝大多数灯迷和网友、群友的赞同;这次我也就不看《梁祝》了,而于周六夜乘夜车赶赴济南,并于清晨下榻在与北洋大戏院仅一街之隔的“明珠怡和”国际大酒店 为了足球我曾经追随中国足球队去沈阳、韩国,没有人认为我那是发疯了;可是追随张火丁去了趟北京、济南,有人却感到大惑不解,不就看一场京剧吗,50好几的人了,有病了?其实看戏更需要到现场,将自己置于舞台那“三堵墙”的“第四堵墙”之内,与剧中人同呼吸,现场产生的效果是看电视、听广播所根本无法企及的!
我的票是向剧场白经理预定的,当然是买最好的座位。来到北洋大戏院门前,尽管这家戏院已被小店、摊位所包围,空气中充满了肉香与铜臭的气息,但仍未失其矜持、高贵的架势;在那条摆满了大排档甚至还有经营“洗头”、“夫妻用品”的商品一条街上,北洋大戏院在我看来像一朵洁白的莲!
我忽然想起我们南京的“中华剧场”,她和北洋大戏院一样也有着百年的历史,很多京剧名家都曾在这里演出。小时候我没钱买戏票,只能站在剧场外面听从剧场里传出的锣鼓声,有时候那高高的窗户打开了,会折射出古装戏演员的装束,甚至还能通过窗户上的玻璃隐隐地看到大刀、宝剑……,现在想来,我把那时的情景戏称为“剧场里的人看京戏,我在剧场外看电影”。我们南京的中华剧场有一天终于生气了,她为没有像白景绮经理那样的人为她联系演出而动怒,她为长久没有演员来这里演出而感到耻辱,她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轰然倒塌,她没有砸伤一个人,她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在南京中华剧场的原址已建起一座百货大楼,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四大名旦、四大须生都曾在这里演绎过辉煌,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座一个王朝的首都大剧院!
趵突泉
距离演出还有好几个小时,我先去趵突泉,后去大明湖,在湖上荡舟,还乘坐那直径有20几米的“风车”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我在为看戏进行“热身”,我觉得在享受高雅的艺术之前要调整好心境,把自己的心理年龄降低到20来岁,以一颗年轻的心去欣赏古老的艺术,只有这样我才会返老还童,才会像年轻的追星族一样跳上台献花、留影!
我六点多就到了北洋大戏院门口,在那商品一条街上没有花店,我只好拦住一辆出租车,请司机带上我去买花再把我送回来。在车上司机知道了我买花的用意,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老爸可是个戏迷,他耳濡目染也会唱几句呢,说着他便哼起“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还说起《奇袭白虎团》、说起方荣翔……。望着这位的哥,我更加坚定了我一向坚持的一个看法,那就是迟早有一天全中国的孩子都会像现在迷“超女”一样迷国粹,全中国的学生都会孜孜不倦地读《红楼》、《三国》、《水浒》!
剧场门前没有卖折价票的,只有倒票的,几个倒爷想“低买高卖”,可是几个倒爷没一两张票“进货”,也就倒不起来了,戏演到这个份上,演到倒爷买不到退票,还真的是不容易、很少见啊!
七点十分,我走进了剧场……
一个57岁之人36小时内的癫狂生活
走进剧场,我的座位在9排13号,中间最靠边,刚刚坐下,身旁走过一位“风风火火”的中年女士,她高高胖胖,目光不时扫视整个剧场,脸上充满着喜悦、自信、疲惫,我一眼就猜出她是这个剧场的“主妇”白经理,她把她的“家”装饰得多好,舞台左侧的墙上贴着一幅火丁她们演出的大幅广告,右边是一个“巨屏电视”,上面不时滚动播出非常人性化的字幕。最令我惊喜的是在两侧过道上都添了“加座”,那些折叠椅用小绳栓在比邻的固定的座位旁,就这样全场能多容纳了20位灯迷,真可谓一票难求、座无虚席啊!现如今有几多演员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现如今有几多剧场经理有如此大的能耐把尽可能多的观众请进剧场?
此前我把我的座位号发短信告诉了素不相识的江苏老乡“赌东道”,他走到我的座位旁与我相认、相识,他是“火之丁丁·灯语”的斑竹,我首先请求他理解我所写的那篇《10月6日看新梁祝有话不得不说》的帖子,我生怕误伤了灯迷的感情,更担心会成为灯迷们的众矢之的;“老赌”丝毫没责怪我,看来他基本同意我的观点,并希望我多给“火之丁丁”发帖。我没有告诉他,刚才进场前我问一位前一天看了新梁祝的女士的观后感,没想到她直截了当且低声说“失败了,那……那是火丁失败的一出戏”!可是我对即将演出的《锁麟囊》充满信心,我期待着一场绝对要比新梁祝成功得多的演出,我坚信火丁会从截然不同的剧场效果以及观众热烈程度的反差中误出些什么……
舞台下没有乐池,太好了,我们又可以看到传统的京剧演出形式了!就像看足球我们非常想看到教练的表情和动作一样,我要能看到琴师拉琴的动作。我一向认为京剧的形式是相当完美的,就像格律诗的格律一样,突破不得!火丁啊,你当然应该去人民大会堂在交响乐的伴奏下唱,但那主要是交响音乐的创新,而不是京剧艺术的创新,是交响音乐在帮京剧做普及工作,最原汁原味的京剧还在你的唱腔、你的水袖、那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上!
我期待着幕布早早拉开,我相信我即将看到的是一场可以把百分之百的注意力集中到张火丁的唱念做舞上面去的戏,在这出戏中,所有的人物都是薛湘灵的陪衬,这是程砚秋先生专门为自己为后生设计的戏,是程先生为了完全展示程派艺术的魅力的戏!不会再有烟雾、群舞等等来“抢戏”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全神贯注地为火丁的一招一式、一腔一韵惊叹、叫喊、发狂啦!
幕布,你快快拉开吧!
一个57岁之人36小时内的癫狂生活 演出开始了,在两个半小时的演出中,大约出现40次左右的掌声以及叫好声,我想如果不是大家生怕掌声和叫好声影响聆听那天籁之音,经久不息的掌声会将演出中断!很少有人走动,只是在丑角插科打浑时有观众急匆匆地去上趟厕所。很少有笑声,也没听到哭声,我想几乎每一个观众都对《锁麟囊》相当熟悉了,有些灯迷甚至能将唱词、道白倒背如流,这样这出戏的情节就被观众忽略了,大家专注的是火丁的表演,能够打动观众的已经不是薛湘灵,而是张火丁!在我看来,张火丁已经不是在塑造剧中的人物,而是所有的灯迷在塑造张火丁这个人物!因为薛湘灵距离我们已经非常久远,而张火丁就在大家身边,张火丁可以使灯迷觉得生活中多了一分追求(怪不得有人叫“追追”);张火丁的CD、VCD陪伴着很多人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很多灯迷在深感愉快时的表达方式就是哼两句“程派”!正因为如此,当赵家的丫鬟突然冒出一句“像张火丁一样漂亮”的台词时,整个剧场发出欢快的笑声!薛家、赵家是不可能讲出“像张火丁一样漂亮”的话的,舞台上本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家急切想一睹芳容的张火丁嘛!
张火丁在台上情绪饱满地展示着自己的艺术才华,观众在台下也情绪饱满地展示着自己的“欣赏档次”;大家在赞美张火丁的艺术水平时也在不自觉地赞美自己的欣赏水平,高水平的演出与高水平的观赏融为一体,实际上观众已经成为了演出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我在想曾几何时剧场里的观众都成了张火丁艺术工作室的VIP高级金牌会员啦!
所以,他们(她们)要看响排;所以,他们要享受打折票;所以,他们要和剧组住一栋楼;所以,他们要建立“火之丁丁”网和QQ群……,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表明大家的精神生活非常“贵族”!
我没有看到过如此成功的这场演出,当谢幕时,在雷一般的掌声中响起了“再来一个”的呼喊,领头“起哄”的是白经理,火丁也给楞住了,她一时失去了主意,但很快她满足了大家的愿望,加唱《江姐》中的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这时候我已经“老夫聊发少年狂”、冲到台下了,我率先跟着唱起来,没想到跟着唱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成了在金色大厅里举行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演奏《拉德斯基交响曲》,台上台下再次交融成一体!
我非常敏捷地跳上台,知趣地站在火丁的身后或距离她三四个人的身边,请人为我和她排下三张合影……
一个57岁之人36小时内的癫狂生活 看完《锁麟囊》已是晚上十时许,济南忽然降温,我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夏衣,走在街上,刮来一阵凉风,把我冻得瑟瑟发抖。退了房我慢步走向火车站,在侯车室直等到子夜时分才上车,车上人很多,那些站着没有座位的大多是从东北远去上海的可怜的打工的人们。我找到车长,把极少亮出的证件让他看了看,他立即帮我安排了卧铺,还是下铺,这样我就一觉又睡到了南京……
两夜夹一个白天,在火车上度过两个黑夜,在济南度过一个白天,这就是一个57岁之人在36小时内的癫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