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达到1.75%时,石油价格真的出现了暴跌。3月18日,国际原油价格突然暴跌,美原油日内最大下跌6.55美元,一夜之间吞掉过去10多个交易日的累计涨幅。当然,大跌之后稍有恢复,但反弹力度有限。
在高盛等华尔街巨头高唱大宗商品价格向多、而美联储维系极度宽松之时,为什么石油价格会出现如此幅度的下跌走势?利器显然是10年期国债收益率“有控制、有节奏地”不断上升,带动美元指数站上144均线,从技术角度打开重要上升空间。基于石油价格和美元指数“几乎不可动摇”的基本规律,美元指数的不断上升,必然对石油价格构成下压。
3月15日,在美联储宣布保持极度宽松货币政策长期维系之时,我们已经对美联储为什么不怕“石油价格上涨推高美国通货膨胀”做出分析。我们认为较为合理的逻辑是:
第一,美联储按计划继续宽松,推动并强化美国经济“一定能够真实复苏”的预期,同时保留“扭曲操作”手段,让市场相信美联储有能力而且随时都可以干预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所以,美联储不必担心国债收益率上升带来不良后果。
第二,美联储极力将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升与美国经济复苏联系在一起,这是重要的预期管理,目的无非是让股市从“单一流动性支撑”逐步转向“经济修复+流动性——双支撑”,再逐步转向“单一经济修复支撑”。尽管这个过程并不排除美国股市会出现一定幅度、甚至较大幅度的调整,但至少可以大大减低“股市崩溃式调整”的忧虑。我们说,股市泡沫后必然调整,但只要不是“崩溃式调整”,而是“时间换空间式的缓释调整”,那股市就是健康的、有效的,经济危害微乎其微的良性调整。
第三,让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的“可控性升高”持续拉高美元指数,借以恢复世界对美元的信心,愿意更多持有美国国债,这反而会加大美国国债需求,压制其收益率预期。
第四,鉴于石油价格和美元指数之间的负相关关系,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升有利于抑制油价上涨,至少可对石油价格上涨构成压力。在此背景下,短期内不必对所谓通胀过度担心。更应当意识到的问题是:石油等大宗商品价格与美元指数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实际体现的是美元对全球大宗商品的定价权,也是美元霸权的重要表达。过去很长时间,特朗普让这种负相关关系发生“畸变”,市场经常出现“正相关或无相关”走势。这当然是美国经济大佬不愿看到的,因为它意味着美元控制力下降,意味着美元霸权受到威胁。所以,现在修复美元指数和石油价格的负相关关系,也必然是耶伦、鲍威尔等心中最大的情结。
如果这样的逻辑会在日后得以更加充分的体现,那我们必须意识到:不要把“疫后”石油价格的正常回归,当成“反转”大牛市的开始。毕竟,“需求约束”是全球经济根本无法短期跨越的“时代鸿沟”。
都有哪些“需求约束”需要特别加以关注?我们过去归集出“8大约束”,但现在可以肯定:还有第九条。鉴于这“9大约束”关乎人们判断未来全球经济走向,关乎人们判断宏观经济政策走向。所以,我们有必要再次重申,希望借此帮助投资者看清当今世界的真实经济状况。
第一,全球主要经济体全部债台高筑。国际金融协会(IIF)预计,2020年底,全球债务将达281万亿元,相当于全球GDP的355%;2020年新增24万亿美元,同比增长35个百分点。其中,欧美日和中国等主要经济体都是重债国,而且不可持续,它必然严厉压制总需求,弱化全球经济增长动力。
第二,全球性产能过剩、消费需求不足。过去40年,全球化和互联网发展,使世界经济已经形成“相互依赖的三角形关系”:新兴市场国家担负全球消费品制造,资源富足的国家提供原材料和能源,而发达国家负责消费。但事实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已经使得发达国家的消费能力断崖式跌落,发展中国家产能过剩成为必然。尤其是新冠疫情暴发之后,最喜欢借钱消费的美国人,其储蓄率从2008年的0%附近上升到2019年底的8%附近,而疫情过程中的2020年12底,更攀升至13.7%,创下1975年以来的最高值。如此消费态势,未来势必进一步加剧发展中国家的产能过剩。
第三,创新成本高不可攀。一般性商品的生产和研发,已经引不起投资者兴趣,但高科技投资动辄需要上百亿、上千亿的巨额资本需求,而且与之相伴的投资风险也大到难以想象。这就向科技成果转化为全新生产力提出了不可或缺的条件:必须投入巨额市场成本,为新产品迅速打开一个巨大的市场,否则根本无法平衡投入和产出。比如,一枚高端芯片商用必须要求足够的客户“快速提供”足够的需求,而短时间内形成数亿用量,否则就可能发生难以承受的巨亏,不仅限制芯片进一步的研发能力,甚至会把厂商推向生死边缘。
第四,全球实业资本、股权资本争夺不断加剧。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世界主要经济体全部转向“再工业化”过程,纷纷出台极致性货币政策全力激发股市,并以此展开激烈的实业资本、股权资本争夺,并以此全面激发国家经济的创新能力,抢占未来科技高地和智能化先机。但是,在疫情阻断全球一般性商品供应链、产业链的背景下,世界各国实际已经开始考虑这些曾经“不被重视”的商品,其生产也要回归国内。去年底,世界银行发布一份报告指出,新冠疫情使各国政府和跨国公司开始更加注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因素。如此状况,势必加剧全球实业资本、股权资本的争夺。
第五,贫富分化日趋严重。当发达国家陷入发展低潮之时,依赖发达国家债务度日的贫穷国家,其偿债压力越来越大,严重限制其发展空间,并导致国际间贫富两极分化更加严重。与此同时,发达国家内部贫富分化的矛盾越发明显,社会冲突频发爆发。尤其是疫情暴发之后,发达国家内部矛盾犹如干柴烈火,稍有星星之火则成燎原之势。美国、欧洲无不受此困扰,从而大大增加了社会治理成本。
第六,中美关系改变世界政治、经济格局,日益复杂的变化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中美关系是全世界最为重要的双边关系,在美国封锁中国不断扩大的背景下,曾经与中国经济密切相关的其它国家加在中间非常难受,它们不愿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但又被美国逼着必须做出选择,这势必导致全球经贸关系重新调整,但该如何调整?谁都不知道,这就为为全球经济发展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风险)。投资者看不清,就会延迟投资;消费者看不清,就会延迟消费。
第七,新冠病毒已经泛滥成灾。截至2021年1月底,全球已有超过1亿人感染,200多万人病亡。尽管疫苗已经开始接种,但未来病毒变异情况会如何发展?整个世界还会因为疫情构成多大范围、多长时间、多大程度上的经济停滞、失业增加、债务扩张?这又是全球经济的重大不确定,但可以肯定:(1)金融危机给全球经济带来的所有恶果,都在疫情中不断发酵;(2)疫情对国际政治、经济、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不可估量,甚至“彻底改变世界格局”。
第八,人口出生率下降,人口老龄化不断加深。全球人口的平均出生率越来越低,最高的是印度2.43%,其次是法国2.07%,因为黑人多;其他国家主要经济体基本低于2%,美国1.24%,中国1.18%,日本1.41%,俄罗斯1.61%,巴西1.75%。有估计认为,到2030年,中国人口进入负增长时期。实际上,消费潜力最大的新生人口不断下降,消费比较节制的老年人口增加,这势必拖低全球总的消费需求。
第九,寡头垄断集团对经济的控制力、政策的影响力进一步强化。发达国家最新的研究表明:(1)寡头垄断集团已经变成当代政治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而对包括货币政策在内的宏观经济政策构成重大影响;(2)现在和未来,商品价格只在很小的市场领域由供求关系决定,而更大范围内,则由垄断集团控制。事实上,寡头为从“货币、财政——双扩张政策”中获得更大利益,它们有效压低了基础能源——石油价格,从而为“双扩张”长期化提供了条件。最为典型的证据使:石油价格与美元指数之间的负相关关系“严重偏离”。
以上“9大需求约束”其实是“时代性”的经济基本特征,绝非短期可除。试想,如此之高的债务和债务率,必须依托人类通过科技创新大幅提高生产力,大幅提高资产价值才有可能获得平衡。但是,如今科技进步的成本之高,其所需要投入资本数额甚至可能已经超出了人类财富的历史积累。所以一方面,科技发展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另一方面需要大规模透支未来可能的收益。这也是为什么当下科技股市盈率会令人瞠目结舌的重要原因。
总之,时代变了,我们的认知也必须随之而变。至于对当下货币、财政等宏观政策手段的认知,当然也该随之发生应有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