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先生最近对“降低银行存款基准利率”的呼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降低存款基准利率,不仅无助于减轻商业银行负债成本,反而可能推高贷款利率,提高企业信贷成本。这是非常重要的见解,但更重要的是,连平揭示了中国银行业当下存在的严重问题。依笔者之见,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银行资金成本难降、贷款规模艰增,而任何方式的降息不仅难见效果,而势必放大金融风险。
连平指出的问题是什么?近年来,互联网金融、资管理财、资本市场快速发展和同业负债下降使得银行业负债(存款)资金来源渠道变窄,存款增速持续处在8-9%的相对较低水平。而人民币贷款增速则持续高于存款增速在12-13%区间,两者间差距为4-5个百分点。在此背景下,银行必须加大揽存力度,以降低存贷比——银行存款和贷款的比例关关系——过高的风险,这实际也是重大的流动性风险。正因如此,目前商业银行整体负债成本约为2.3%-2.5%。再低,银行存款流失更加严重,存贷比(流动性)风险更大,所以银行绝不可能压低存款利率。存款不降,贷款利率降得下去吗?
据统计,目前商业银行在缴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之后,存贷比大都已经超过80%、多家全国性商业银行甚至超过90%,而个别银行超过100%。存贷比达到100%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银行每一分钱的存款都变成了贷款,而维系储户日常资金需求只能依赖货币市场的短期拆解。其背后,就是我们常说的:严重存贷款期限错配——以巨量短期融资维系少量长期贷款稳定。如此重大的流动性风险之下,商业银行敢于下调存款利率?敢于调减尽量覆盖风险的贷款利率?
为维护实体经济安全稳定,国务院要求商业银行尽可能投放长期贷款,而且希望压低贷款利率。但问题是:商业银行投放贷款的期限越长,存贷款期限错配越严重;存贷款期限错配越严重,流动性风险越大,银行存款成本越高,对应的长期贷款利率也势必上升。如此恶性循环,就算降息也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现实。
金融管理层将上述问题理解为“货币政策传导失灵”,但根源却是“商业银行存款增长根本无法满足贷款增长需求”的问题。所以,问题不在于央行采用各式各样的“技术手段”从形式上压低存款或贷款利率,而更在于:如何弥补商业银行的存款、尤其是长期存款的日益短缺、严重不足。
发达国家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大量释放长期基础货币,直接减低金融系统因为“短存长贷”而导致的杠杠风险、流动性风险,我们将这一过程定义为“货币资本化”。这是近年来发达国家货币政策操作最为重大而明显的改革,非常值得中国借鉴。
进一步而言,就利率、说利率——就事论事的货币政策操作往往事倍功半,而且极易推高中国的金融风险,比如上面说的“存贷比过高的风险”。尤其在疫情导致中国金融坏账有可能骤增的情况下,依然沿袭旧思维、老办法,而无视融资难、融资贵的根本原因,那这样的“简单降息”无异于形式主义,于事无补。所以,我们必须尊重客观现实,建立新认识新手段,绝不能把“货币资本化”这一重要进程简单理解为“大水漫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