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罗杰斯的市场预测表示认同。米尔斯音乐信托基金(Mills Music Trust,以下简称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就是一例。1984年秋天,罗杰斯让助手给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之一史·古尔德律师事务所(Sheb&Gould)合伙人伯纳德·菲士曼(Bernard Fischman)打电话,要求对方提供一份该公司的信托招股说明书。
很长一段时间,有关米尔斯音乐到底拥有多少首歌曲的版权版税这个问题,罗杰斯曾反复打电话问菲士曼,这让后者有些招架不住,他也不知道这个数字到底是多少。菲士曼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建议罗杰斯不如去找另一个受托单位—海丰银行(Marine Midland Bank),该信托部的人会了解更多详情。
很快,海丰银行信托部经理汤姆斯·史蒂文森(Thomas Stevenson)收到了罗杰斯的来信。此前,史蒂文森已被菲士曼善意地提醒过,跟罗杰斯打交道最好留点神,这人有比较顽强的“刨根问底”的情神。
在给史蒂文森的信里,罗杰斯表示想要一份米尔斯音乐的持有人名单。尽管罗杰斯在业界享有盛誉,但史蒂文森根本不买账,直接告诉他:“见鬼去吧!’并以“这样做会有违保密协议”的理由,很不客气地回绝了罗杰斯的要求,对史蒂文森的不友好态度,罗杰斯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受托人从来都是闲着拿钱从不管理,一年到头连个碰头会都不开一次。
在跟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让罗杰斯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受托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自己经过反复问询翻找才发现米尔斯音乐实际土拥有25 000首歌曲的版权版悦,但九成以上都是老歌了。
这次调研让罗杰斯意外地发现,前甲壳虫乐队成员保罗·麦卡特尼竟拥有高达27%的米尔斯音乐份额,这让他很震惊。他反复思考,麦卡特尼是甲壳虫乐队的灵魂人物,能够被他看好的音乐公司一定有过人之处。
米尔斯音乐的信息显示,这家于1964年发起的信托落金公开发行了277 000份,共有三位受托人,除了史·古尔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伯纳德·菲士受和海丰银行外,还有会计师史蒂芬·泰纳贝尔。米尔斯音乐的收人方式差不多是“坐地收钱”,每年靠着歌曲版税的收人抽取受托费,其余的收入全部派发给信托基金持有人,基本上没有费用支出。1984年,米尔斯信托的收入、利息以及未分配收益总计为67.953万美元,之后有64.9472万美元转而派发给信托基金持有人,1984年,米尔斯音乐每份收益1.90美元,而在1983年米尔斯音乐派发的红利是每份2.5美元。
12月底,罗杰斯迅速以每份13美元的价格买人米尔斯音乐。在一定程度上,罗杰斯很愿意和与他同年出生的保罗·麦卡特尼一起成为米尔斯音乐的持有人,他个人非常喜欢保罗的歌。
1985年1月,在《巴伦周刊》年度投资圆桌会议上.罗杰斯向与会基金经理们推荐了自己的个人投资组合中的“新宠”—米尔斯音乐信托基金。他认为米尔斯音乐“太瘦”,并称它“将是世界上最好的投资”。到底有多“瘦”呢?罗杰斯介绍,这家公司没有业务风险,除了每个季度付一次兑现支票外,其他啥也不干,诱人的是,这只信托基金每年派发的红利高达每股2-2.5美元,他预测未来五年,米尔斯音乐派发的红利将大幅帆升。
当然,罗杰斯也没忘了指出米尔斯音乐的管理太差,受托人从不开会的缺陷。
受托人根本耗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些什么。所有这一切都会改变.要么是他们内部突然觉醒,要么是因为外那单位特有人,比如像我这样的,要开始做点什么。他们拥有的这些歌曲的版税,有些歌已经很老了,逐渐消逝,这就意味着所有他们拥有版权的老歌要重新发行。也许不足全部,只有1/4会重新发行,我们每个人肯定都会买类似什么“白色的圣诞节”的新歌回家。
当《巴伦周刊》的编辑艾伦·阿布尔森问他是否知道还有谁买了米尔斯音乐时,他提及甲壳虫乐队成员保罗·麦卡特尼也大量持有米尔斯音乐。“我买了很多,保罗·麦卡特尼也买了不少,但他不会卖给我。”想到米尔斯音乐受托人此前的不友好态度,他毫不客气地揶揄道:“这家公司的受托人以为我是个傻帽儿。”
听到保罗·麦卡特尼的名字,现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包括主持人艾伦·阿布尔森在内的人眼睛一亮,忙着追问他是否了解麦卡特尼为何也看好米尔斯音乐的原因。这也是当初他费了很大的劲想搞清楚的问题。
他告诉与会者,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并不认为科技变节会令乐坛改朝换代,他们依然沉浸在拥有很多听众的现状中,“他们也不明白拥有版权的这些歌曲为何要重新发行。”他告诉阿布尔森,正在乐坛发生的重大科技变革将改变未来人们欣赏音乐的方式。他断言,“现在我们有了CD光盘、录像带,每个人家里都有立体声音响和录音机。未来的10-15年,所有这些立体声声音响和录青机都将被CD或者录像机替换。”
1985年1月21日,《巴伦周刊》刊出了这次圆桌会的访谈后,米尔斯音乐顿时成了香悖悖,价格不断上涨。数周内,米尔斯音乐从罗杰斯建仓时的每份13美元涨到了24美元,双升了86%。
罗杰斯在《巴伦周刊》上的言论引起了米尔斯音乐受托人的关注。在米尔斯音乐价格不断走高的3月,他们邀请罗杰斯吃工作午餐,席间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表示,如果罗杰斯乐意,他可以每份23美元的价格买到米尔斯音乐信托基金,要多少有多少。这一次,轮到罗杰斯毫不客气地回绝:“不,谢谢!我更喜欢买(价格)便宜点的。”
罗杰斯这种“不识趣”的个性让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大为光火。联想到《巴伦周刊》上罗杰斯对他们“不作为”的批评,他们被彻底激怒了。当《纽约城市商报》的记者找到他们时,他们终于找到了泄愤的机会。
米尔斯音乐受托人认为,罗杰斯在《巴伦周刊》上的吹捧导致人们疯狂追捧米尔斯音乐,而其公开发行份额有限,因此人为地推高了米尔斯音乐的价格。“我并不认为罗杰斯一推荐.你就会买或者卖掉500份米尔斯音乐。”一位受托人对此抱怨道。他同时指出,罗杰斯说的所有有关米尔斯音乐的事情都是错的。
对罗杰斯批评他们从不开会,管理糟糕,受托人们更不认同。他们甚至用“全裸信托”来形容米尔斯音乐,解释这并不是一家营利企业,因此可以免税。
除了运营费用,公司的每一个子儿都要返回信托基金持有人手中。“(他们)不允许我们买卖任何版权。”受托人说,“甚至在会议上谈及经营业务也会有插手业务之嫌,危及我们的地位。”米尔斯音乐的受托人向《纽约城市商报》的记者大倒苦水。
针对罗杰斯所说的米尔斯音乐将在科技变革浪潮中失败的批评,受托人反驳,即便是科技变革了,那也是卖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而不是卖豪吉·卡迈克尔的曲。
5月3日《纽约城市商报》刊出了一篇《世上最佳投资吗?》的标题文章。对罗杰斯大肆嘲讽了一番,只因后者拒绝就此事接受他们的采访。根据他们的调查,罗杰斯自称自己是米尔斯音乐主要的持有人之一,但没有证据显示以他的名字购买的米尔斯音乐超过1000份;同时,也没有证据显示,当米尔斯音乐价格上涨后他卖出了自己持有的信托基金。
《纽约城市商报》将罗杰斯描绘成离开了华尔街却“设法影响市场”的人,其证据是“过去的六周他至少在电视上出现了两次,至少在丹·杜夫曼的投资专栏里出现了三次。”对于在罗杰斯“吹捧”了米尔斯音乐三个月后.这只信托基金的价格仍在高位的现状,《纽约城市商报》引用了米尔斯音乐受托人的一句话来表述观点:“即使是块坏了的表一天也有两次撞对的时候!”
《纽约城市商报》刊出前的5月2日,米尔斯信托的出价和询价分别为每份20美元和24美元。对于《纽约城市商报》这篇极为负面的报道,罗杰斯并不介意,相反,他还专门指示秘书将这份报道存档。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说实话总是要得罪人,也总是不讨好!可他每次总是忍不住要说实话,这是个性使然,也是多年研究历史的结果。历史从来不会因为某些人感觉不爽就由此改变了前进的方向。